Dec. 5th,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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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第五章
    

    2001年

    托尼竖起外套领子,呵着双手。妈的,他的蛋蛋都快冻掉了。

    他站在巴尔的摩的码头上,积雪盈尺,面前是具尸首。尸体旁边的雪地上原来有一滩血迹,可雪下得那么大,血迹已经被新雪覆盖了。连死人都被雪半埋起来了。

    托尼站在那里,守护着犯罪现场,他的队长在打电话。队长短暂地争论了几句,啪的关上电话,大步走了回来,他的梗犬灵兽跟在他身边。

    “有问题,队长?”托尼给那人一个最大,最迷人的笑容。队长瞪了他一眼,托尼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他有种感觉,自己永远没法重新爬回队长的好人名单上;尽管鉴于形势,这也并不完全出人意料。

    “没问题,”队长气冲冲地说,他的梗犬灵兽冲着香缇龇着牙。“这个案子不归我们管。”队长朝死人的方向点了下头,它正慢慢消失到积雪底下。

    托尼皱起眉。“我不明白。你是说你不想让我开始勘察现场?”

    “对,这正是我说的。这家伙是个海陆。”队长举起从尸体上拿下来的身份牌。“所以他不是我们的问题。NCIS会派个小组过来。”

    “NCIS?”托尼挑起一道眉毛。“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海军罪案调查处。他们调查海军案子。这个案子归他们。”

    “噢,得了!他是在我们的地盘上被杀的!”托尼抗议道:“我们可以争负责权,不是吗?”

    队长摇摇头。“这种麻烦不值得,迪诺佐,相信我。我以前碰到过他们的重案反应小组头头,他是个混蛋。我不想跟他斗法。”

    “那我们就这么把他交出去?”托尼看着死去的海陆。

    “不——*你*把他交出去。你留在这儿,看守犯罪现场,等NCIS到了办移交。”

    “我?那你呢?”托尼问。香缇抬起头,雪花落到她浓密的睫毛上。

    “我?”队长轻笑起来:“我要回家!时间不早了,这里冻得要命。我没必要带着怨气自己干累活,吭,迪诺佐?”他沾沾自喜地拍了拍托尼的胳膊,他的梗犬灵兽得意地吠了几声。香缇低吼着作为回答。

    “明白了,迪诺佐?”队长用一种更加险恶的语气质问道。

    “是,长官。明白。”托尼叹了一口气:“我会……等在这儿……在大雪里……直到NCIS到这里接管。”

    “好孩子!”队长给了他一个恶心的微笑。“他们花不了……”他看了下表。“这个,一般我会说一个小时,可这种天气?”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更可能两个小时!希望你穿了保温内衣,迪诺佐!”

    他又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车上。托尼看着他消失在纷飞的雪花中。

    “谢谢,长官。我也爱你。”他讽刺地咕哝着。

    远处有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守卫着码头的入口,可基本上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只有他和死去的海陆。他靠在附近的路灯杆上,双手抱着身体,跺着冰冷的双脚。

    “提醒我,香缇,当初我为啥决定当警察?”他叹了口气。

    她趴到他脚边,身上披起了一层雪花。“因为你想用你的英雄业绩打动潜在的性征服对象。”她抬起头回答,脸上带着戏弄的表情看着他。

    他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这个么,部分*是*”他笑嘻嘻地承认。

    “也因为有人曾经对你说过一些话。”她用更严肃的语气说。

    他的笑容消失了,记起了十年前,贝塞斯达的那个夜晚,那个有着老鹰灵兽的陆战队少校。

    “那天晚上你做得对。”香缇说。

    “我一点忙也没帮上。我甚至没和杰斯洛说上话。”

    “你说了——只是他没有回答。可你让他醒过来了。我离开医院的时候感觉到泰萨醒了。”

    “我应该转身回去,强迫他们让我进去……”托尼喃喃自语,再次朝冰冷的手指上呵着热气。“我是个白痴。”

    “你害怕了。”

    “怕少校的灵兽?好吧,她是只大老鹰,而且,照我的回忆,她的确一直在啄你的屁股,痛得要命。”托尼轻声苦笑了一下。

    “不。你害怕杰斯洛会不记得你。”香缇静静地说,靠到他的腿上。

    “嗯。”托尼盯着纷飞的雪花。“是啊,是这样。”

    “你失去了太多你爱的人。你不想再失去他。”

    托尼想着死去的妈妈,不断用各种方式抛弃自己的父亲。如果杰斯洛不认他,如果他不在乎自己,不想要自己,自己没办法对付下来。

    “让我成了胆小鬼。”他喃喃地说。

    香缇不耐烦地低吼一声。“你不是胆小鬼。不过你是个白痴。”

    托尼大笑起来,蹲下来拥抱她。“啊……没有你我该怎么办?”他问,和她抱在一起。

    “你会死掉。”她实事求是地说。

    “就是嘛。”他再次大笑起来,亲吻着她的额头。“我们有一阵子没谈杰斯洛了。”

    “是……他……这些日子很难感觉到。”香缇舔着他的脸,他爱死了她暖暖的舌头舔在自己皮肤上的感觉。“要不是泰萨已经定下了形状,我会以为她长出了一层硬壳,像只乌龟。”

    “我没法想象杰斯洛有只乌龟灵兽。”托尼轻笑起来。“我们上次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

    “几年前……我想他中了枪。”

    “嗯。”托尼记得手臂上瞬间而起的疼痛,可几乎在他刚感觉到的时候,那疼痛就消失了。香缇说得对——这些日子里,杰斯洛彻底封闭了起来,很少泄露什么。一个想法涌上心头。“你觉得他感觉得到我吗,香缇?我是说,这么多年来,我时常感觉到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你觉得这是双向的吗?”

    “我不知道。”

    托尼觉得自己正在变成冰块。他上下蹦跶着,想让自己暖和起来。

    “不管怎样,他能感觉到我什么事?我没出过什么大事。没人死,我也没在打仗的时候挨炸。伙计,他活的有意思。”

    “还很伤心。”香缇指出。

    “嗯。可怜的混蛋。我在想他有没有再结婚。也许他有了别的孩子?”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没有感觉到。可你能够找到他,弄明白。你是个警察。”她提醒他。

    “我知道,你知道我多想那么做。可这感觉有点恐怖,像在跟踪他。”

    “是。”她晃着脑袋,抖掉一些积雪。

    “妈的。真冷。”他靠回到路灯杆上,闭上了眼睛,努力回忆自己的快乐之地。当他的屁股都快冻掉的时候,很难想象自己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回到了止水镇的树林。他抱起胳膊前后摇晃着,试图让自己暖和一点。

    在他的脑子里,止水镇一点没变,就像他离开时一样。他带着香缇跑过树林,来到小溪边。突然一个鲜明的形象跳了出来,他看着溪水,然后慢慢转过身,微笑着看见杰斯洛坐在红绿格子的毯子上,边上是他父亲的旧野餐篮。他的微笑消失了;杰斯洛不像他记忆中的样子。他老多了,头发变成了银色,脸瘦了,看起来有一点憔悴。

    这场景这么鲜活,他感觉自己就在那儿,接着这一刻突然结束了,他又回到了巴尔的摩天寒地冻的码头。他的双脚感觉就像冰块,他跺着脚想让它们暖过来。

    “无聊死了。”香缇说。

    “嗯……嘿——为啥我们不勘察一下现场呢?等队长这么害怕的那个混蛋到这里的时候,给他一个好的开头?”

    “队长说别碰犯罪现场。”她怀疑地说。

    “什么时候开始我照别人说的做了?”他笑嘻嘻地看着她。

    “这个嘛,不经常——可这就是你在费城,在匹奥瑞亚都呆不下去的原因。”她指出。

    “这让我在这里也呆不下去。所以,谁在乎?”他抓起包,拿出证物袋、速写本和照相机。

    “这会比站在这里更有趣。”香缇同意道。她跳到空中,追逐着雪花。他开心地大笑起来。

    在所有的证据消失在大雪下面以前,他彻底地搜查了这片区域。这不容易,他的手指因为四处摸索都冻僵了。他休息了一会儿,低头看着死去的海陆,他的眼睛睁着,皮肤冷得像冰。

    “可怜的混蛋。我在想你的灵兽是什么。”托尼沉思着。他的手伸到那家伙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只皮夹。里面有张驾驶执照,上面有这个海陆的照片。他名叫保罗•沃森,脸上有着诚挚的表情——和他的狼灵兽一样。“有趣。”托尼沉思道,一个记忆激活了。“我在想我们的死海陆是不是一个狙击手?”

    香缇用鼻子刨开积雪,接着抬起头,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托尼问,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就是……也许我错了——雪下得很大——可……我找不到他灵兽的任何痕迹。”

    托尼皱起眉,四下打量着。“这个,附近什么地方肯定有堆尘土。就像你说的,雪下得挺大的。让我们再到远一点的地方找找。”

~*~



      吉布斯皱着眉喝完塑料杯里的橙汁;这玩意难吃死了,可他,技术上说,仍然在当班,直到22:00……离现在还有五分钟。

    “喜欢派对吗,吉布斯?”莫罗主任走过来问,他的蝙蝠灵兽倒挂在他的手臂上。

    “没有波旁威士忌算不上派对。”吉布斯哼了一声,把小塑料杯捏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在吉布斯语言里,这就是说你会想他。”莫罗说着,看向斯坦•伯利站着的地方,他周围站着一小群同事。这是斯坦的告别派对——大办公室里的最后一杯酒,然后他就要出发去做随舰探员的新工作。

    “当然。我得自己倒咖啡,直到找到一个接替的人。”吉布斯反驳道。

    莫罗笑了起来。“你能自己挑探员。帕齐怎么样?”他指了指正跟斯坦谈得热火朝天的克里斯•帕齐。帕齐的狐猴坐在他肩上,长长的条纹尾巴绕着他的脖子。

    吉布斯摇摇头。“帕齐是个好探员,可他是万斯小组的,利昂绝不会轻易放他走。”

    吉布斯瞥了一眼利昂•万斯,他正站在一边,像平时那样专注地盯着大伙儿,嘴里杵着根牙签。他的灵兽,一只变色龙,站在他身边,同样专注地注视着,舌头不时伸出来,就像一根牙签。

    “对。”莫罗承认道:“万斯组织了一个很好的团队,他要保住他们。他有野心。”

    “哦,对。”吉布斯调皮地看了一眼他的头儿。“你应该当心点,长官。总有一天,他会寻求你的位子。”

    莫罗大笑起来。“我有时候也这么想,欢迎他来!”他的蝙蝠翅膀收起翅膀,高深莫测地看了泰萨一眼。“那好吧——为啥不提拔一下诺福克办公室的菜鸟?”莫罗提议。

    “派克?受不了他。”吉布斯不高兴地说,看着斯坦的野兔灵兽从变色龙伸出的舌头边跳开。

    “我有种感觉,除了斯坦你谁也不会喜欢。”莫罗说。

    吉布斯又哼了一声。“只是习惯他了。”

    “都五年了,我希望会这样!”莫罗笑了,他的蝙蝠灵兽飞到地上,坐在他一只锃亮的鞋子上。“兰格几周前也走了——找到接替的人了吗?”

    “没有。”吉布斯简短地回答:“我一直在雇人,他们一直在离开。”

    “我在想为什么?”莫罗问。吉布斯瞪了他一眼。“该训练些新人了,吉布斯。”莫罗低声说。“别不情愿。我知道你不喜欢,可别抱怨,海陆。”

    吉布斯苦笑了一下。“是,长官!”他朝莫罗玩笑地敬了个礼。

    调度室在呼叫他,吉布斯看向站在电梯边,做最后道别的斯坦。

    “有问题?”莫罗抬起一道眉毛。

    “有个海陆死了——巴尔的摩码头。”

    “技术上说,伯利还在当班。”

    “嗯,可他明早得到诺福克为他的新工作报道——那个死海陆跑不了。我会把呼叫登记到22:01,自己对付。”

    “年纪大了,心肠软了?我以为第二个b表示混蛋?”

    吉布斯轻声笑了一下。“哦,是啊。达奇一小时前回家了——他应该已经到家了。我会给他打电话,让他动身去巴尔的摩。”

    他打开手机打电话,达奇生气的嘟哝声让他轻笑起来。

    “很好,吉布斯。可在这种天气条件下,我无法保证快速到达。”

    “尸体不会跑,达奇。我在那里等你。”

    “准备等很长时间吧。我得去拿卡车,我不像你那样在恶劣条件下开车时缺少保护意识。换句话说——下雪的时候我会慢慢开。”

    “那边见,达奇。”

    吉布斯笑嘻嘻地关上电话。他看了一眼钟。二十二点整。现在,斯坦正式离开了他的小组。

    “你和马拉德医生不能独自处理犯罪现场。”莫罗说:“起码带个值班探员去。”

    吉布斯想了想,可他觉得泰萨的鼻子在顶自己的手,他摇了摇头。“一个人快点。不想让不习惯的人碍事。”他不能解释的是他刚失去斯坦,他心中的孤狼想独自舔舐伤口。

    他抓起枪和徽章,拿起装备,走向他原来的菜鸟。

    “再见,斯蒂夫。”他淘气地冲着斯坦笑了下,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有活儿了?”斯坦看着他的犯罪现场包。

    “刚接到呼叫。”

    斯坦显得很不安——五年来吉布斯已经习惯他的这种神情了。斯坦的野兔灵兽,莫莉,用后腿站起来,耳朵不安地呼扇着。

    “你要我一起去吗?”斯坦问。

    吉布斯笑起来。“不,回家去,休息休息。明天你要开始新工作。我自己能对付。”他看他看了看地板,然后又看着他以前的门徒。“保重,斯坦,别做傻事。”

    “你也一样,头儿。”斯坦轻声说。“你也一样。”

    泰萨用鼻子拱了一下莫莉,然后跟着吉布斯走进电梯。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吉布斯靠到墙上,长叹一声。

    “他是时候往前走了,”泰萨说。

    “我知道!”他对她厉声说。

    她抬头看着他,眼中带着固执的神情。“我知道你知道。”

    他翻了白眼,可还是用膝盖轻轻顶了她一下。

    “这些年怎么就这么过去了,泰萨?好像昨天弗兰克斯还拍着我的头,冲我喊叫,现在又一个我的菜鸟飞出窝了。”

    她的舌头从嘴巴里伸出来,好像在笑他。也许她是在笑。他自己也低低地笑了一下。

    “只是希望能找到我喜欢的人坐他的位子;我能信任的人。”他说。他一直觉得交朋友很不容易,找到能够让他放心地托付自己后背,做好工作的人一样困难。信任对他来不是能够轻易产生的。

    “你会的。”对她来说,所有的事总是一样的;如此镇定,如此简单。她就像一剂补药;她一直能够让他感觉好起来,甚至当她说他不愿意听的话的时候。
   
    路况糟透了,可吉布斯还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开到了巴尔的摩码头。

    “总有一天,你会开车把我们都撞死。”泰萨对他说。

    “这个么,我们总得死。”吉布斯耸了耸肩回答。他不打算故意寻死,可他知道死亡降临的时候自己会拱手相迎。他并没有多少好活下去的理由。他吃惊自己居然活了这么久——他的亲人死后,他从没想过自己可以颐享天年。他冒过太多的险,太不顾惜自己。

    “你后悔回来吗?”泰萨好奇地问。“那次你昏迷的时候……你后悔吗?”

    吉布斯想了想。他能记得的在昏迷中的情形就是黑暗、温暖和平静的感觉。他会一直快乐的留在那里,直到有个声音开始朝他唠叨。他一直想不起来它说些什么,可他知道它给了他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回来。有人要他回来,可他想不出是谁,为什么。

    “不。”他终于说道。“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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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部     

     吉布斯在码头入口处停下车,朝穿制服的守卫警官亮了一下徽章。他们挥挥手让他开了进去。他透过挡风玻璃寻找着犯罪现场。大雪一点没有减弱的意思;大地一片白茫茫,很难看清任何东西。调度室告诉他有个巴尔的摩警探留下来负责尸体,并且会执行移交,可他看不见他的任何踪影。

    “不知道那个可怜的混蛋得罪了什么人得了这个差事?”吉布斯驾着车朝海边开去,想尽量靠近。

    他走出车,深深吸进一口寒冷的空气。“妈的。真冷。”泰萨在他身边爬出车子的时候,他对着她咕哝道。他环顾四周,突然停住了。那边,就在水边,一个男人跪在雪地里,正在破坏*他的*犯罪现场。

    “嗨!”他叫起来,大步走过去。“你他妈的以为自己在做啥?”

    那人抬起头,他的脸庞在飞舞的雪花中朦胧一片。吉布斯只能勉强辨认出他的灵兽的模糊轮廓,站在他身后的阴影里。

    “这是我的犯罪现场,还有……”一阵突如其来的悸动掠过他的脊梁,他站住了,脖子后面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

    那人站了起来,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头硕大的母狮,耳朵紧贴着脑袋。那人和他的灵兽都静静地站在雪地里,看着吉布斯和泰萨,而吉布斯和泰萨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然后,那头母狮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随即,毫无预警的,她开始穿过大雪朝他们奔来。她的吼声那么洪亮,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吉布斯不知道这个男人的灵兽为啥攻击他们,正当他准备拔枪的时候,泰萨突然从他身边冲了出去,快得像道闪电。

    “泰萨!”他在她身后大喊,可她根本没在意——她正忙着发出那种兴奋的高声吠叫,他已经好多年没听到她的这种声音了。她在大雪中上迎着母狮奔过去,一路吠个不停。

    泰萨和母狮在半路碰了头,她俩喜悦地扑向对方。母狮像发了疯,吼着、叫着,跃起到半空。泰萨扑到她身上,她俩不停地在雪地上打着滚,兴奋地咆哮着。

    吉布斯向前走了一步,接着又走了一步,视线透过纷飞的雪花,想更清楚地看到远处的男人。在他走过去的同时,那人也慢慢向他走来。

    他们在半路遇上了……站住了。吉布斯发现自己正看着一双绿色的眼睛,很久以前就印在他记忆里绿眼睛。

    “托尼?”他小声问,呼出的热气在面前结成一团白雾。“是你吗?”

    那双绿眸变亮了——吉布斯想起了一个小男孩兴奋地问他怎么会中枪的。

    “你记得我,杰斯洛?”托尼的声音低沉了很多,可语调还是一样的。他声音里的惊讶让吉布斯心痛。“过了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是谁?”

    “我当然记得你。”

    吉布斯站在那里,睁大了眼睛,彻底震撼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已经开始习惯失去亲人以后阴郁痛苦的生活。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期望过有什么好事能够再降临到自己身上。

    “杰斯洛。”托尼凝视着他,似乎同样无法相信正在发生的事情。“这怎么可能?我是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是NCIS探员,来接收你的死海陆——而你,我猜,是那个被留在这里移交他的倒霉蛋。”

    “对,可……这是*你*。过了这么多年……这是你。为啥在这儿,为啥是现在?我是说,这概率太小了……”

    “不知道,不在乎。”吉布斯耸了耸肩。

    他伸出手致意,托尼握住了它。他俩都戴着手套,感觉冷冰冰的,没什么感情色彩,多少无法让人满足。托尼突然上前拉过吉布斯,伸出双臂抱住了他,出乎意料地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一般吉布斯讨厌别人碰他,可他非常吃惊地发现自己也在拥抱托尼。他紧紧地拥抱了很长时间,接着,他推开托尼,好仔细打量他。

    托尼长成了一个大男人;高大,魁梧,健壮。他很英俊,就像他父亲,可和他父亲不一样,他的笑容温暖真挚,眼睛里都带着笑意。“妈的,托尼……你长大了!”

    “还有你。你的头发花白了。”托尼笑眯眯地对他说:“你变老了,杰斯洛。”

    这句话让吉布斯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托尼整个脸上绽开一个愉快的笑容。

    他大笑着,在雪地上扭了几下,香缇绕着他舞蹈,胸膛里发出低沉的,隆隆的呼噜声。

    “我一直在想她会用什么形状定下来。”吉布斯一边看着母狮戏耍,一边说:“想过也许会是这个形状;你那么努力不让别人看到的形状。”

    “现在没法不让别人看到她这样了,”托尼懊恼地说:“尽管我有时候想这样,因为人们看见这只大狮子朝他们走过去的时候都吓坏了。我只得让香缇追自己的尾巴,跳到空中抓蝴蝶,让他们相信她其实只是只大猫咪。”

    “哦,我想她远不止是只大猫咪。”吉布斯说,探究地看着托尼。

    托尼的脸红了,目光转向别处。“那时我不确定她会是金毛猎犬还是狮子,”他说,脚在地上划来划去。“她在这两个之间摇摆了很长时间,一直到我快十六岁的时候才定下来。”

    吉布斯看着香缇和泰萨相互绕着对方小跑,愉快地吼着,嗥着,在雪地里玩耍。

    接着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雪还在下——没刚才大了,可绝大部分犯罪现场都被雪盖住了。

    “时间不早了,我的屁股都快冻掉了,”他说:“我的法医很快会到。等他的时候,你为啥不帮我勘察一下现场,这样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好好叙叙。”

    “我?你想让我帮你处理现场?”托尼听起来不知所措。

    “是啊,托尼。看起来你已经不等我同意就开始了,也许你可以继续干下去。”

    托尼皱了一下脸。“呃……对不起……我只是无聊了,我等了很久,见鬼,我得找点儿事做。尽管队长的确警告过我,你是个臭脾气的混蛋,不喜欢跟别人分享管辖权。”

    “要是可以的话,我从来不分享管辖权。”吉布斯哼了一声。“可我用得上帮手,而你似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托尼拿起照相机和速写本开始干活。下雪天做这个不容易,可他俩有条不紊地在犯罪现场移动着,做着他们的工作。

    吉布斯被托尼打动了。他的现场素描棒极了——是吉布斯见过最好的。

    “香缇注意到了一件事——我们找不到死人灵兽的残灰。”托尼对吉布斯说。

    吉布斯四下打量着犯罪现场。“这个,总得在这儿。”

    “我也找不到。”泰萨在雪地里四处嗅了嗅,抬起头对他说。泰萨总是非常善于嗅出死者灵兽的残灰,所以这出乎杰斯洛的意料。

    “再找。”吉布斯厉声说。

    托尼和香缇交换了一下眼光,可他照命令做了,没有提问。

    “这里出了很坏的事情,”泰萨轻轻对吉布斯说。他低头看着她,挑起一道眉毛。他总是相信她对犯罪现场的观点——很久以前,他就认识到当他听从她意见的时候,他的工作总是做得更好。

    “怎么坏法?”

    她打了个哆嗦,雪从她厚厚的皮毛上被抖了下来。“下流的事情,可憎的事情”

    这不像泰萨会用的词语,吉布斯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可她没法做进一步解释。

    “我想我们死去的家伙是个狙击手。”托尼说。

    “什么让你这么想?”吉布斯跪到死者身边。

    “这个。”托尼给他看驾证照片。“他的灵兽是狼——有人跟我说过百分之四十三的狙击手有狼灵兽。”

    吉布斯直起身,疑惑地看着他:“你还记得?”

    “我什么都记得。”托尼悄声说。

    死去海陆的双腕被绳子紧紧地绑在身后。技术上说,他应该等达奇来处理尸体,可在这种天气里,谁知道他会过多久才到?吉布斯凑过去试图解开绳子,可他戴着手套的手指从冻住的绳结上滑了下来。他伸手到外套里拿刀……却停了下来,一把刀神奇般地出现在他面前。他抬起头。

    “到哪里都要带着刀。”托尼轻声对他说。“第九条规矩。”

    吉布斯接过刀苦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印象这么深刻。”

    “你开玩笑?我才八岁,而你是个吓人的海陆,腿上有让人兴奋的枪伤。我从来没有碰到过像你这样的人。”

    吉布斯对着自己轻声笑了起来。他除掉被害人手腕上的绳子,检查着他背后的刀伤。

    “找到灵兽的残灰了没有?”他问泰萨。她看了看香缇,两个都摇了摇头。吉布斯和托尼交换了一个阴沉的目光。“是不是风太大,在有人来以前把残灰都吹走了?”

    “不。昨晚没什么风。”托尼对他说。“也许他是在别的地方被杀,然后抛尸在这里?”

    “也许。”吉布斯若有所思地说。“让我们继续干。”

    “遵令!”托尼继续找了起来。

    “那么,你做了什么,惹你队长生气了?”吉布斯一边找一边问。

    “什么?”托尼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内疚的笑容。香缇用脚爪蒙住了眼睛。吉布斯想起了她曾经变成一只豪猪,做出同样的动作。他扬起了一道眉毛。

    “你肯定惹怒了某人,才会在这种夜里被留下了,几个小时守着一个死人。”吉布斯笑嘻嘻地说:“你干啥了,托尼?”

    托尼的脸涨得通红。“呃……这个么……我也许勾引了他的女儿。”他嘟哝着,跪倒在雪地里,躲避着吉布斯的目光。

    吉布斯摇了摇头,被逗乐了。“哦,对,难怪。”

    托尼抬起头,脸抽搐了一下。“还有他儿子。”他补充道。

    吉布斯瞪着他,也许他应该为发现托尼是双性恋而吃惊,可不知怎么的,他却没有。这看起来非常……托尼。他发出一阵狂笑。“噢,见鬼,你可真会闯祸,是吧?”

    “他们都二十多了,所以我没有老牛吃嫩草!”托尼抗议道。“伙计,他俩真可爱。都是金发,都有大大的蓝眼睛。比他们的老爸可爱多了。当然结果不太妙,可话说回来,结果总是不妙的。”他苦笑了一下。“呃……你呢?”他问。“你……呃……结婚了?”他探究地看了一眼吉布斯。

    “离了,”吉布斯哼了一声。“不止一次。”泰萨走过来,坐到他身边。她用鼻子顶了顶他的靴子。

    “哦。”托尼咬着嘴唇,看起来在沉思。吉布斯希望他不会提到香侬;他希望他以为他和她也离了婚。

    达奇开着NCIS的冷柜车停了下来,把他从关于这个话题的进一步谈话中解救了出来。这样的夜晚,他们其实也用不到冷柜车。

    “我亲爱的吉布斯,在这样的夜晚出来工作是多么地让人憎恨啊!”达奇下了车说,他的猫头鹰灵兽急切地飞向死者。“我不能相信我用了多长时间才到这里。这位带着相当惊人的灵兽的年轻人是谁?”他看着托尼和香缇,他们就站在尸体旁。

    “达奇——这是托尼•迪诺佐侦探,这是他的灵兽香缇。托尼——这是达奇,我们的法医,和他的灵兽莫拉格。”

    达奇和托尼互致寒暄的时候,泰萨抬起头,看着他。吉布斯低头朝她微笑。他感到胸中的一种痛楚平息了,好像多年来他一直提着一口气,现在,终于,可以松下来了。

    过了漫长的十年,他不再是头孤狼了。他又有了狼群。

~*~



     他们勘察完现场,吉布斯的法医带着尸体和证物,开着卡车走了。

    托尼转过身,不想结束这次重逢。他仍然很难相信发生的事情。

    “咖啡,”吉布斯说,翘起拇指,指了下自己的车。托尼上车坐到他边上,仍在恍惚中。“这个时候还有哪里开着门吗?”

    “那里有个通宵咖啡馆。”托尼指了一下。

    连续在严寒中站了几个小时以后,温暖的咖啡馆感觉太好了。托尼脱下外套和手套,解开脖子上的围巾,坐下来,等着吉布斯把咖啡端过来。现在他们单独在一起了,最初的重逢喜悦慢慢平息,他奇怪地觉得很害羞。

    “白痴。”香缇对他说,用脑袋顶了顶他。

    “嗯,我知道。”托尼苦笑了一下。

    “香侬的事,他为啥撒谎?”香缇问。

    “我想他没有——他只是让我自己得出错误的结论。”托尼思索着说。“我的印象是他不想谈她——不过有件事很清楚。”香缇询问地看着他:“他不知道我们知道他的事情,”托尼对他说。“就像我以前说过的——也许我们能感觉到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这些事,可我想那不是双向的——而且他不知道我知道。”

    “他肯定不知道是你把他从昏迷中叫醒的,还有我们知道他报了杀妻杀女之仇。”

    “嘘!”托尼不安地扫视着四周。

    “那我们该怎么做?”香缇问。“我们要告诉他吗?”

    “当然不!像这样知道他所有的事情已经够吓人了;好像我在偷听他的生活似的。”

    “你又不是故意的。”

    “我想这不重要。”

    香缇摇了摇头。“他告诉过你,不用把真正的自己隐藏起来,我想现在你也不该隐藏。”

    “该死,香缇——我二十三年来第一次碰见这个家伙!我们先别谈这个。”

    她不赞成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把头搁到前爪上,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吉布斯端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回到桌前,托尼幸福地啜了一口,叹息了一声。“真他妈的好。我在那里冻死了。”

    吉布斯坐到椅子上,目光越过咖啡杯,看着他。“那么,跟我谈谈这个,托尼。”

    “这个?”托尼傻乎乎地问。

    “这个——你,你的生活,所有的一切。你离开止水镇后发生了什么?”

    托尼从桌上的小碗里舀了一勺糖,倒进咖啡里搅拌着。他的生活,他傻得要命的生活。他希望自己能说些可以让这个男人感到骄傲的东西,可他有的只是一份总是搞砸的工作,和身后一串心碎的风流韵事。

    “没什么好说。我是警察——你知道了。没结婚——你知道了。”托尼耸了耸肩。

    “你父亲怎样?”吉布斯轻声问。

    托尼闭上眼睛,想起了那个恐怖的夜晚,他的父亲袭击了他的灵兽。在他身边,香缇开始颤抖。泰萨轻轻舔着她的脸颊,托尼重新睁开了眼睛。

    “这个,你当初说对了,”他苦涩的说。“没有新的开始,没有‘只有咱俩’。我们还没离开止水镇,他已经在打算送我去寄宿学校了。”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吉布斯眼中闪过的怒火。

    “接下来的十年里我几乎见不到他。偶尔,我会故意让自己被停学或者开除,这样他就只好和我待些日子。我们的确一起度过几次有趣的假期。”托尼大声笑起来。“像我十二岁时,我们一起去夏威夷的那次,他出去‘做生意’,把我一个人留在酒店里好几天。”

    “听起来还是原来的那个老混蛋。”吉布斯气冲冲地说。“你八岁的时候,他把你一个人丢下自生自灭。”

    “他就是他。”托尼耸了耸肩。“你爸爸怎样?”

    “不知道。好几年没见他了。”这次轮到吉布斯耸了耸肩。

    托尼思忖着这到底是什么原因。他感觉到有事情,不过泰萨坐在那里,竖起了耳朵,身体僵硬而不安,她的这副样子告诉托尼追问下去不是个好主意。这很可惜——他一直很喜欢杰克森•吉布斯,从他那里,他找到了自己父亲从来未曾给他的温暖和慈爱。可即便当初,事情也明摆在那里,杰克森和他儿子的关系很紧张,不管是什么原因。

    “那么,你呢,杰斯洛?你过得怎样?”托尼不安地屏住呼吸,不知道吉布斯会不会对他讲任何香侬和他所失去的孩子的事情,或者在打仗时受的伤。

    “一直是海陆。91年退伍,加入NCIS。”好吧,这就是回答。

    “听上去很危险。你又中过枪吗?”托尼试图让它听起来像个玩笑。

    吉布斯苦笑了一下。“几年前手臂上挨了一枪。不过只是皮肉伤。你呢?受过……伤吗?”他看上去几乎有点难为情地说。

    “我?没有。”托尼摇摇头。吉布斯低声咕哝了一下,又喝了一口咖啡。“有时候我会想起你。想着你过得怎么样。”托尼说,这是实在是太轻描淡写了,香缇不相信地看了他一眼。他用脚尖推了推她。

    “嗯。”吉布斯啜了口咖啡。“我也是。”

    泰萨坐起来,看着他,可吉布斯没理她,一门心思喝着咖啡。泰萨生气地低声呜咽了一下。她扭过身,背对着吉布斯,面无表情地盯着香缇。香缇重重地叹了口气,重新把头搁到脚爪上。

    吉布斯喝完咖啡,看了看表。“好吧,不早了。你该回家了。早上九点整,我在海军大楼等你。”他站起来,开始穿外套。

    “呃……你等我?干吗?”托尼皱起眉。

    “因为我的小组需要一个新的副手,而你很会勘察现场。”吉布斯耸耸肩说,围好围巾。

    “等等……你在给我工作吗?”托尼不知所措地问。

    “你以为是什么,迪诺佐?”吉布斯冲他微微一笑:“听上去,你在巴尔的摩警局混得不咋的,反正我没孩子给你勾引。所以你来给我干活很明智。”

    “你当真?”托尼感到自己高兴得要炸开了。香缇仰起头,大声咆哮着,表达她的赞许。

    吉布斯用手捂住耳朵。“嗯哪——不过我希望我的鼓膜经得住和你一起工作。”

    托尼大声笑起来。他抓住香缇,亲着她的鼻子,吉布斯摇着头,对着自己轻笑起来。

    “谢谢你!谢谢你,杰斯洛……李罗伊……吉布斯……呃……我该叫你什么?”托尼困惑地问。

    吉布斯笑嘻嘻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头儿,”他说:“你可以叫我头儿。”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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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第六章

     吉布斯回到NCIS,搞妥托尼的人事文件,检查尸检的进展,对死去的海陆做了一些研究,然后回家睡了两三个小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你为啥不告诉托尼。”他刮脸的时候,泰萨好奇地问他。

    他看着镜中的她。“告诉他什么?”他问,剃刀犁过脸上的泡沫。

    她不赞成地瞪了他一眼,他的脸抽搐了一下。前一次看到她的这种眼神,还是在他最后一次结婚的时候。他从来不喜欢惹她这么看他。

    “你为啥不告诉他,有时候你能感觉到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你感觉到了他感情上的痛苦和膝盖上的伤?”

    “你还觉得我应该告诉他,那次我在掩体里硬了起来就因为*他*走了桃花运?”吉布斯扬起一道眉毛。

    泰萨轻声笑了一下。“哦,我能明白你为啥不想告诉他*那个*。可其它的为啥不?为啥不告诉他你们这些年来一直连接在一起?”

    “我有吗?”吉布斯冲她挑了挑眉。“还是只是你和香缇连接在了一起?你的确一直喜欢她,泰萨——从她奔到你这里,碰你鼻子那一刻起。你一般讨厌别的灵兽碰你。我一直很惊讶你这么容易就喜欢上了她。”

    泰萨取笑地从镜子里看着他。“你的灵兽喜欢他的灵兽。所有的意义就是你喜欢他,而且你一开始就喜欢。你也许没觉察到,因为你是复杂的人类,尽管你觉得自己很简单明了。我的反应更单纯,更本能。我能看到你经常不愿意看到的东西。我相信这就是为啥我们要有第一条规矩。

    “哦,别用第一条规矩压我!”他笑嘻嘻地看着镜中的她。“你就是用那条规矩来辩过我。”

    “你记得别人违背你的意愿赤手碰我时的感觉吗?”泰萨问。

    吉布斯打了哆嗦,想起了在一次战斗中,一个敌兵抓住泰萨想掐她的脖子。甚至有一次,他小时候生病了,他父亲想碰她,害的他想吐。

    “我记得。”他小声说。

    “那次在旅馆房间里,你碰香缇的时候,她的感觉不是那样的。她信任你,和你在一起,她感到安全。”泰萨指出。

    “嗯,可那时我不知道我在造成我俩之间怪异的连接!托尼没有选择——他当时并没有同意我到他的灵魂里闲逛,”吉布斯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怒气冲冲地对她说:“所以,不,我没跟他提这些。我不想让那孩子觉得对我有什么义务,或者觉得我侵入了他的生活!”

    “我想你漏掉了重点,”泰萨说,当他走到另一个房间里的时候站了起来。

    “是什么?”他转过身瞪着她。

    “他的灵兽欢迎你的碰触这个事实。”泰萨轻轻地说:“香缇信任你,因为托尼信任你。我认为他不介意这样和你连接在一起。”

    “我们不随便碰别人的灵兽是有理由的!”吉布斯厉声说。“我不该那么做。托尼那时还是个孩子,而且他没有允许我那么做。”

    “你救了他的命。”

    吉布斯坐到床上,不高兴地盯着墙壁。“妈的,泰萨,你以前听说过人和人之间形成这样的连接吗?就因为碰了他们的灵兽?我碰过佩尔好几次,可我和香侬并没有这样连接起来。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要是有人这么告诉我,我会认为他疯了。”

    “我略有所知,可这很稀罕。”

    “要是这真那么稀罕,那到底为啥会发生在我和托尼身上?”

    “我们以前谈过这个。我觉得你碰到他的时候,你立刻认出他是狼群,而不知怎么的,是旅馆房间里那个恐怖之夜的创伤和惨烈让你们从此连接了起来。”

    “这太怪了——我觉得好像我了解他,可只是个我帮助过的孩子,好多年前。”

    泰萨坐到他身边,头枕在他的膝盖上。“很少有人能接近你,可那很少几个你允许进入你心灵的人进得很深。香侬是这样,托尼也是这样。”

    “可为什么?”吉布斯无助地问。“见鬼,连凯莉也没达到这个程度。”

    “她是你的幼崽,不是你的灵魂伴侣。”

    吉布斯吃惊地看着她。“这可不像你,说这种废话。”

    泰萨笑了起来:“不过拒绝承认倒是很像你。可你还是和这个男人连在了一起,在灵魂深处。”

    吉布斯叹了口气。“他小时候我认识了他一个星期,我刚刚重新见到他。他怎么会是我的……灵魂伴侣?”他厌恶地说出这个词儿。

    “我二十三年没有见到香缇了,可今晚我看到她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她。你的灵兽立刻认出了他的灵兽,作为一个朋友。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也是这样。我只知道我喜欢她,和她在一起很自在。别问怎么会……就这么接受它。我爱香缇。”

    “你是说我爱托尼?”吉布斯嘲笑地冲她挑起一道眉毛。“像什么?兄弟?朋友?狼群的一员?”

    泰萨笑了起来。“这个,我会留给你自己去琢磨。”

    吉布斯站起来,开始穿衣服。“大概会花很长的时间。”他一边轻声嘟囔,一边拉上裤子。

    “就凭你,我就是这么期望的。”泰萨生气地回他,走过去坐到门边。

    吉布斯到处里的时候是早上八点,可他吃惊地发现托尼已经等在那里了,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

    “我想我说的是九点?”他扬起一道眉毛。

    “我知道,可我兴奋得睡不着!所以我回了警局。”托尼一边说,一边脚步轻快地跟着吉布斯朝大办公室走去。香缇在他身边蹦蹦跳跳——她的外表也许是头巨大的母狮,可吉布斯看着她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多年前那只非常容易兴奋的小狗。“我对我们的死人做了些调查。”

    “你有吗?”吉布斯把外套扔到文件柜上,朝托尼转过身,托尼正站在吉布斯的办公桌前,似乎这里是他天然的家。

    “是的!我发现我们死去的海陆——保罗•沃森——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所有的朋友都喜欢他,并且他是个好得要命的海陆。服役记录棒极了——得过两次勋章——嗨,你得过勋章吗?别回答,你当然得过。”

     吉布斯拿起桌上的遥控器,点了一下大屏幕。沃森的服役记录显示了出来。“这些我自己昨天晚上都找出来了。”他对托尼说。

    “哦。”托尼看起来泄了气。香缇不再蹦跳,趴到地上,不高兴地把头搁到脚爪上。泰萨安慰地舔了下她的耳朵。

    “沃森两周前开了小差,”吉布斯对他说。“没人看见他,也没人听到他的任何消息,直到昨晚他被发现。”他把死去海陆的个人档案交给托尼。

    “不像是会开小差的人。”托尼翻着档案思索着。“我是说他很受欢迎,工作干得很好,有责任心,得过勋章……”

    吉布斯拿起达奇留在他桌上的验尸报告看了起来。一件事尤其突出,他皱起了眉头。

    “什么?是什么?”托尼急切地问。

    “你说对了。”吉布斯阴沉地说,朝电梯走去。

    “关于什么?”托尼问,跳起来跟在后面。

    电梯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吉布斯转身对着托尼。“保罗•沃森灵兽的残灰不在犯罪现场,它们不是被吹走的。”

    “那他肯定是在别的地方被杀,然后抛尸在那里的。”

    “不。”吉布斯摇了摇头。“达奇的报告说他肯定是在那里被杀的——失血量说明他是在我们发现他的地方被害的。”

    “那那里怎么会没有他灵兽的踪迹?这一点也说不通啊。这是不可能的!”

    吉布斯伸手摸了摸泰萨的头,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有一个解释。”

~*~



      托尼跟着吉布斯走进一间大大的带小房间的解剖室,昨天晚上他碰到过的人正忙着刷洗解剖台,直到它们都闪闪发亮。他的猫头鹰灵兽栖在一只台灯架子上,他俩正在进行一场看起来冗长复杂的谈话。

    达奇抬头看到他们进来。“啊,吉布斯,我正期待你的到来……而且我看见你还带来了迪诺佐侦探。”

    莫拉格飞到一张解剖台上,疑惑地注视着香缇。香缇蹲坐着,一动不动,接受审视。

    “不再是侦探了。现在他是迪诺佐探员了。”吉布斯不耐烦地朝托尼的方向摆了一下头。

    托尼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呃……已经是了?我是说……我对警局有通知期限,而且我还得去联邦执法人员训练中心,还有……”

    吉布斯瞪了他一眼。“我这里需要你。主任能搞定细节,可你是我的人。你哪里也不能去。”

    成为吉布斯的人这个想法让托尼咧嘴笑了,香缇站起来,绕着他的腿舞蹈了一番。他当然属于吉布斯——反正他八岁起就差不多是了。

    托尼越来越清楚自己的新老大是怎么工作的了。显然吉布斯对规章制度嗤之以鼻;他对工作有一套直截了当简单明白的办法。托尼喜欢他的作风。他稍稍思忖了一下吉布斯怎么能逃脱约束,不过他推想他肯定在NCIS备受尊重,连调查处的主任都准备为他通关系。

    “我看了报告,达克,可我要你告诉我细节。”吉布斯说。

    “我想你会这样。”达奇透过眼镜片严肃地看着他们。“这很糟,吉布斯,就像你已经了解的。自冷战以后我就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案子。当然,我们听到过谣言,可我从来不想相信它们。事实上,整个情况让我想起……”

    “达克!”吉布斯厉声说。达奇点点头,走到一排金属储藏柜前。他打开其中一个,拉出里面的尸体。

    “倒霉蛋。”托尼低头看着他们死去的海陆,赤条条的,胸口有一条达奇解剖后留下的缝合线。他抬起头,看见达奇和吉布斯正注视着自己。“呃……就是……你们知道……有点为他难过。对他有了点了解,瞧,我大半个晚上和他在一起,这样或者那样……当然不是*那样*,很明显!”他惊慌地补充道。

    达奇瞥了一眼吉布斯。“他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吉布斯伸手拍了一下托尼的后脑勺。“嗯,我相当确定他会的。”他回答。托尼笑了。

    “这个,我们的倒霉蛋……”达奇开心地朝托尼看了一眼,“死去的时候健康状况很差。”

    “可他一个月前做过体检,那时候他身体很好。”托尼看着吉布斯给他的档案说。

    “这个么,他死的时候,身上所有的主要器官都衰竭了,他病得很厉害。”

    “怎么衰竭法,达奇?”吉布斯问。

    达奇摇摇头。“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无法正常工作。可怜的人一定感觉糟透了——他整个身体都在停止运行。”

    “我想我们知道为啥会这样。”吉布斯喃喃地说。

    “的确知道。我读过研究,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实例。”达奇悲哀地摇摇头。“可怜的家伙。”他伸出胳膊,莫拉格飞下来停在上面。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把她紧贴在胸前。

    “什么研究?”托尼茫然地问。

    达奇转向他。“迪诺佐探员,我恐怕我们可怜的海陆死前几周里,和他的灵兽被强行分开了。”

    “什么?”托尼惊骇地瞪着他:“那是……我从来都没听说过……我是说……那太下流了。”

    “当一个人被迫离开他的灵兽时,他们会非常容易被诱导。”达奇继续说到:“我非常怀疑有人出于某种目的捕获了这个海陆,故意把他和他的灵兽分开,迫使他做一些违背他意愿的事情。被迫的分离对他的身体产生了可观的压力。很可能他的捕获者告诉他,如果他提供了他们需要的信息,或者完成了他们要求的任务,他就可以和他的灵兽团聚。看起来他坚持了相当一段时间……可怜的人。”

    “然后,他们得到了他们要的东西,把他杀了。”吉布斯说。

    “所以他再也没见到他的灵兽?”托尼心中一寒。他跪下来,拉过香缇,紧紧抱着她。他记起多年前寄宿学校里,和她分开的那个夜晚。她还是在同一幢建筑里——他无法相信如果她被带到几英里以外的地方,强迫和他分开,这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她用鼻子拱着他的手。

    “没事,我在这里。”她悄声说。

    托尼抬起头,觉得难为情,希望他们不会因为自己这么受影响而有看法——只看到泰萨几乎是坐在吉布斯的脚上,莫拉格还紧贴在达奇的胸口。

    “托尼——跟我来。”吉布斯干脆地说,打破了房间里的气氛。“我们得找出这是谁干的,把这个混蛋抓住。”

    “哦,我在你后面,头儿!”托尼用发自肺腑的声音说。他做了九年的警察,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病态的事情。

    吉布斯把他带进一间实验室,里面有个非常漂亮,但衣着品味非常奇怪的姑娘,正忙着工作。她旋过身,看见他们进来,用响亮兴奋的声音叫了身“吉布斯!”

    “那么*这*是谁?”托尼问,看到一双闪亮的绿眼睛,和一对令人非常想亲吻的红唇。

    吉布斯拍了下他的头——重重地。“*这*你不许碰,迪诺佐。”他坚决地对他说。

    漂亮姑娘咯咯笑着伸出手。“我是艾比。”她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

    托尼朝她咧嘴微笑。“我是托尼•迪诺佐——另外我没在钓你,真的!”

    “不,你在钓!”艾比笑了起来。“可没事。吉布斯有点像我的爸爸。”吉布斯转身看大屏幕的时候,她低声对他耳语道:“所以别玩花样!”

    托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很高兴吉布斯找到某个人可以稍稍填补失去女儿留下的空洞,同时他暗暗记住了艾比是禁区。反正他通常不和同事约会——他的恋情总是那么短暂,这样做永远是错误的。你每天和你的前任——或者几个前任——在一起工作,这正是他在费城搞得一团糟的很多原因中的一个。托尼对此有过深刻的教训。

    艾比的灵兽是只精力非常充沛的卷尾猴,他在艾比的实验设备上跳上跳下,从一个设备冲到另一个设备。他兴奋地跳向他们,挂在艾比的脖子上,用一双聪慧的棕色眼睛好奇地盯着香缇。他似乎对突然进入自己领地的庞大母狮非常入迷。香缇沉静地回视着他,看起来对审视毫不关心。

    “别瞪,本,这样很粗鲁!”艾比责备他。本亲了下她的脸颊,然后跳到香缇面前的地上。他踮起脚尖朝前走,一次只迈一步,接着突然探出前爪,抓了一把香缇的腮须,拉了一下。

    “噢!”托尼揉着脸颊。

    本啾啾笑了起来,松开了香缇的腮须。“只是检查一下它们是不是真的。”他笑嘻嘻地对她说。

    “它们当然是真的。”香缇抱怨道,可她的眼睛由于对新玩伴的期待而变亮了。托尼太了解自己的灵兽了——本看起来喜欢恶作剧,而香缇随时随地可以抛下她大猫的尊严,变得彻底淘气。

    “工作,伙计们!”吉布斯打了个响指,泰萨的下巴发出啪的一声。本逃到艾比安全的肩膀上,尾巴牢牢地卷在她的脖子上,手放在她的头上。

    香缇走过去坐到托尼身边,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艾比从死者衣物上提取到的法医证据上。托尼站在吉布斯身边,交换设想,审查证物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生活的疯狂。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别离,他真的站在这里,在这个男人身边了吗?这到底怎么会发生的?

    “这次我不能搞砸了。”那天夜里他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对香缇说。吉布斯给了他区区六个小时回家,睡上一会儿,然后回到办公室继续调查这个案子。

    “你不会的。”她肯定地对他说。

    “我把我有过的其它每个工作都搞砸了。这个没理由会不一样。”

    “有个非常重要的理由让它不一样。”她说:“杰斯洛。”

    “嗯……只是更加有理由让我紧张。我是说……他是*杰斯洛*,香缇。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他自己都不知道。我最不想引起失望的人就是他。”

    香缇仰起头,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吼叫。托尼用手捂住了耳朵。“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结束吼叫以后,他对她说。她舔了一下他的脸蛋儿,然后躺到床上挤在他身边。

    “你会好的。”

    他搂住她,脸贴着她厚厚的软软的毛皮,就像他总是做的那样。她说得对。她一直是对的,如果他真的听从她必须说的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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