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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部
  
        第二天托尼醒过来的时候,仍然感到心中焦躁愤怒。香缇是头棕熊,像平时一样躺在他身边——这不是他正常的形态之一。

      “我很生气。”她低吼着说。

      “我知道。我也是。”他记得昨天的那个人,讥讽嘲笑他们,然后把李罗伊打倒在尘埃里。当时托尼被自己的情感压倒了——那充满保护欲的愤怒仍然在他的血管中奔腾。

      “因为它不能出来。”香缇告诉他,毛发竖立着。

      “它还是出来了,你看见了结果。”

      “要是我能够经常变成那样,事情就不会这样。就是因为它总是被深藏起来了。”

      “我们很快就会回家了,然后所有的事情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了。”

      她用大大的棕色眼睛瞪着他。“可我不想回家,”她说,又变成了小狗。“我想留在这儿,和杰斯洛在一起。”她依偎到他身边。

      “杰斯洛?”他扬起一根眉毛。

      “香侬那么叫他的。她说得对,那更适合他——所以我也想这么叫他。”

      “我知道。”他不开心地搂紧她。他为昨天的打架而愤怒,想回家好让香缇放松,做回自己,可同时,他也想留在这里,靠近杰斯洛。

      “即便我们留下来,杰斯洛也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他聪明地告诉香缇。“等他腿好了,他会回部队去。他还会见香侬,因为她是他女朋友,可我不是……我不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悲哀地说。自从母亲死后,他一直感觉很孤独,但是和杰斯洛在一起改变了这种感觉,过去的一周里,他又开始感到快乐了。

      香缇舔着他的鼻子,他们相互紧靠在一起。这件事情没有什么答案,托尼感到又心烦又困惑。他父亲叫他穿上最好的衣服也没让他的心情改善多少。

      “我们要和弗兰克温斯洛一起吃午饭。”托尼固执无礼地问“为啥”的时候,他这样回答。

      “为啥?”托尼又问,感到心情不佳,急躁易怒。

      他父亲瞪着他。“因为我要和他做生意,可他是块难啃的骨头。所以今天我要请他出去吃午饭,让他看看我是多么正派、诚实、顾家的男人——所以你也要去。去洗把脸!你要有礼貌,别让我出丑。管好你该死的灵兽;我不要她四处招摇,大吵大闹。明白吗?”

      “明白。”托尼闷闷不乐地说。

      他讨厌穿上西装,戴好领带到大街上的饭店去。他父亲紧紧按住他的肩膀,领着他穿过马路。托尼悲哀地看向树林的方向。他情愿和杰斯洛及香侬在那里待上一天,也不要坐在闷热的饭店里,和他父亲无聊的生意同伴在一起。

      香缇变作棕熊,慢慢地走在他身边,表明对这个差事有多不满。不过他父亲并没注意到他阴沉的情绪,娜拉甚至在香缇走得太慢的时候咬了口她的大腿,让她叫了一声。

      他们走进餐馆,被领到桌子前的时候,托尼愣住了。那儿,坐在桌边的,是昨天的那个人——恰克。他脸上带着淤青,嘴巴在打架的时候弄裂了,可他身边的土狼不会错。土狼朝香缇露出牙齿,而香缇低吼一声,愤怒地竖起毛发。

      恰克身边坐着一个年纪大得多的男人,托尼猜是他父亲——父亲整个星期一直在和他做生意的人。

      弗兰克温斯洛站起身,热忱地和父亲握了握手。他们做着无聊的大人寒暄,托尼一点儿没理会。他一直在怒视恰克。他父亲示意他坐下。而他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香缇坐到他身边,而娜拉坐到了她身边。

      “现在,你得原谅恰克的外表,”弗兰克说:“镇上有个坏孩子——我们以为已经赶走他了,可他又回来。他走到哪里总是挑起打架。恰克想和他讲道理,可这孩子用拳头说话。他是个坏蛋。”

      他在说杰斯洛吗?托尼震惊地盯着这人,香缇站了起来,她的耳朵气愤地快速扇动着。

      “不是这样的。”托尼说,没办法住口。

      他父亲转过头怒视着他,娜拉咬了咬香缇的耳朵——用力地。托尼强忍着没叫,可他太生气了,不肯屈服。

      “是这样吗,小托尼?”弗兰克温斯洛目光冰冷。

      托尼知道自己应该闭嘴。他知道自己应该彬彬有礼,讨每个人的喜欢,好让父亲的生意顺利进行,可他做不到。

      “是的。”他坚定地说。

      “这孩子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恰克圆滑地说。他的土狼灵兽竟然张开嘴,当面笑话香缇。香缇用后腿站了起来,冲着龇牙咧嘴。托尼的父亲瞪着香缇,在桌子下面踢了下托尼,可托尼气极了,根本没注意。

      “我知道!我当时在场!”他倔强地说。

      香缇大吼了一声,娜拉立刻把香缇的头摁到地上,用爪子捂住了香缇的口鼻。托尼拼命呼吸着,感到一阵窒息。

      “李罗伊吉布斯从他生下来那天起就是个麻烦,”弗兰克说着,靠到椅背上。他的负鼠灵兽走过来,坐到他儿子的土狼旁边,两个一起瞪着香缇。“我这辈子太了解他了,他是个坏家伙。”

      “我肯定他是的。我一碰到那孩子就感到不对劲儿。”托尼的父亲说,让托尼大吃一惊。“现在,让我们看看菜单吧?”他补充道,显然试图岔开话题。

      托尼用力咬住嘴唇,努力看着菜单。在他对面,恰克发出一个恶心的微笑,让事情变得更糟了。托尼真的努力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可最后,这些话还是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李罗伊不坏。他比镇上任何人对我都好,是恰克挑起来的!”

      “够了。”他父亲站了起来,抓住他的脖子,把他拽起来,推出了餐馆。娜拉松松地叼住香缇跟着他。“你他妈的以为自己在玩什么?”他父亲摇着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告诉过你好好对那些人。谁他妈的关心他们怎么看你的新朋友?没人在乎。”

      “我在乎!”

      他父亲又摇着他。“别傻了。你就该这样跟别人相处:你让他们觉得他们自己很了不起,即使你觉得他们是白痴,说他们想听的话,把他们迷得神魂颠倒。”

      “我不想这么做。”托尼闷闷不乐地说。

      他感觉到父亲的脾气上来,挺起身子准备挨巴掌——它没有落下来。父亲放开他,明显地重新控制好脾气,娜拉把香缇放到地上。“我没时间对付你。我们晚点再算账。现在,如果你不能规规矩矩的,那我他妈的不要你回进去。你会坏了我的大事。所以,给我滚,让我替你擦屁股。”

      他父亲把他推到人行道上,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进餐馆。

      托尼不确定地瞪着他。一方面,他很高兴不用几个小时对他所恨的人讲礼貌。另一方面,他知道他父亲不会放过自己,过后自己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是现在。托尼有这个本事,能在脑子里把两者完全分开。

      “我们有一天的空!我们可以去找杰斯洛和香侬!”香缇快活地说,变成小狗激动地转着圈。

      托尼向树林走去,香缇在他身边奔跑着,尾巴翘得高高的。他走向他们平时的地方……当他接近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香侬坐在毯子上,泰萨在她身旁。香侬看起来非常放松,非常快乐,她的头发乱成一团——可这并不是吸引住托尼的地方。看见她*光着手抚摸着泰萨的皮毛*让他石化了。李罗伊跪在她身边,佩尔停在他的赤手上,而他正温柔地摸着佩尔的头,让佩尔愉快地咕咕叫着。
托尼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害怕极了。你不能碰别人的灵兽。这是巨大的禁忌。他只体验过两三次,但都让他感到身体很不舒服。他伸出手,香缇变成一只老鼠,沿着他的手臂爬到他衬衫里,为她被碰触的记忆而战栗。灵兽可以相互碰触,人可以相互碰触,你可以碰你自己的灵兽——可你不能碰其他任何人的。

      托尼不知道该怎么办。当他看着李罗伊温柔地抚摸着佩尔的翅膀时,他感到另一种情感:羡妒。李罗伊看起来很快乐,而佩尔正发出那种轻轻地咕咕声。泰萨躺在香侬身边,高兴地喘着气——香侬的手指温柔地拂过她的皮毛,而她一点也不紧张。相反,她看起来轻松自在,心满意足。

      李罗伊捧起佩尔,温柔地吻着茶隼的脑袋。托尼意识到自己侵入了一个非常私密的情形。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父亲碰触母亲的灵兽,现在震惊逐渐散去,他感到一种憧憬。

      他肯定发出了声音——也许是一声叹息——因为李罗伊突然抬起了头。佩尔飞到空中,泰萨回到他身边,离开香侬的接触。

      “对不起,只是我。”托尼朝他们挪过去,突然感到害臊。以前他从来没有对他们害羞过,可他刚才看见的情景改变了他们之间轻松的友谊。

      “没事儿,托尼。”香侬温柔地说,示意他过去。他慢慢走过去,坐到毯子边上,香缇紧贴在他胸口。香缇抬眼看着李罗伊,表情忧虑。

      李罗伊跪在托尼身边的毯子上。“你看到什么让你害怕的事情吗?”他问。

      托尼耸耸肩,紧紧抱住香缇。她从他的衬衫里伸出鼻子,然后很快又缩回去不见了。

      “没事。我不会碰她的。”李罗伊吃惊地低声笑着对他说。

      托尼抬起头,感到困惑不解。这不是问题。他不介意李罗伊碰香缇——而这让他困惑。

      “我看见你碰佩尔!”他冲口而出:“一个人不该赤手碰另一个人的灵兽!这不好!”

      李罗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跪坐到脚掌上。“的确通常有人碰你灵兽的时候,你会觉得恶心,或者昏倒,或者两者都有。可有时候……不经常,可会发生,当你爱一个人,并且……呃……信任他们……那碰他们的灵兽会觉得……很好……呣……很自然。”

      他显然在挣扎,他看着香侬请求帮助。

      “你妈妈碰过你的灵兽没有——也许在你生病的时候?”她问。

      托尼皱起眉,努力回想。“一次,我想她碰了。我在发烧,她想叫醒我。”

      甚至连父母赤手碰他们孩子的灵兽都不一般。这就不是你*做*的事情。即使是父母,碰孩子的灵兽也可以被看作侵犯;这个举动实在太私密了。托尼记得在学校里一个孩子抓住香缇的头的时候,自己是如何哀号着差点昏倒的。那孩子被开除了——赤手碰别人的灵兽是多严重的一件事啊。有时候会发生意外,有人不当心擦到你的灵兽,他们会拼命道歉。不过那通常只是瞬间的恶心,很快会过去。

      香缇再次从他的衬衫里伸出头,小心地四下张望。

      “等你长大了你会明白的。”香侬微笑着说。

      “你意思是这和性有关吗?”托尼轻蔑地说。“我知道所有关于性的事。我看很多电视,一次我还看到我妈和我爸做来着。”

      李罗伊喉咙里发出一阵响动,而香侬大声笑了起来。香缇从他衬衫里钻出来,变成小狗坐到他身边。

      “这不是性,托尼。”李罗伊坚定地对他说。“这不是身体上的,比这要深刻地多。这是触及灵魂,这就像接触另一个人,*了解*另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很多人从来不会对别人有这种感觉,所以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碰另一个人的灵兽。绝大多数人根本不喜欢别人碰他们的灵兽,甚至是他们最爱的人。可是如果你能找到和你连接在一起的人,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言语和身体……它就是……”他停下来看着香侬。“最不可思议的感觉。”他接下去道。

      香侬站起来,跪到他身边。“我想这是我听到过的,你一口气说的最多的话,杰斯洛,太美了。谢谢你。”她温柔地吻住他的嘴,佩尔落到泰萨身上,用喙梳理着她的毛。

      “唷!”托尼做了个鬼脸,香缇变成一只豪猪,用爪子遮住眼睛。香侬和李罗伊都大笑起来。

      “对林中一日来说,你穿得好像多了点,托尼。”李罗伊说,打量着他笔挺的灰色西装。

      托尼耸了耸肩,记起了饭店里的情形,身边的香缇变成了一只熊,发出一阵低吼。“爸爸要我和跟他做生意的人吃午饭——可我们到了那里,那个叫恰克的家伙在那里,后来……这个,我有点生气了。”他解释道。

      “生什么气?”李罗伊问。

      托尼涨红了脸。“他们说你的坏话。所以我生气了。”他闷闷地说。

      李罗伊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托尼从来没看他这么笑过,他陶醉了。

      “谢谢你对抗他们,托尼,可我希望你不会惹上麻烦。”

      “不会。”托尼在背后交叉起手指,求天保佑。

      “现在还没。”香缇小声嘟囔着。他知道她在害怕等会儿回到旅馆的时候娜拉会是什么心情。

      “这套西装真好看。让你看起来像个英俊的大人。”香侬说,托尼咧开嘴,站起来,神气地转了几个圈,尽可能地表现自己。在他身边,香缇变成一只孔雀,展开她华丽的尾屏,开始骄傲地昂首阔步。

      香侬大笑起来。“你的确知道只有雄孔雀才有那么漂亮的羽毛,雌孔雀没有,对吧?”她问。

      香缇只是继续向四周展示着,不理会自己变成的形体并不是正确的性别。这不是她的形态之一——她只是在寻开心,就像一个化装的孩子。

      “你真是爱炫。”李罗伊说着,翻了个白眼。“想吸引女生,吭?”他朝香侬的方向点了点头。

      香缇重新变成小狗,猛地坐到他身边。托尼感到一阵恼怒。

      “这不是为了香侬。”香缇不高兴地说,声音轻地几乎听不见。

      “我知道。这是为了李罗伊。”他同样悄声地回答。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为啥想这样打动李罗伊;他只是知道自己想。他喜欢香侬,所以这不是问题。是其它某种东西让他真的不明白。

      托尼想让今天永远持续下去,只要能推迟他回旅馆面对父亲的那一刻。他知道李罗伊也想让今天永远持续下去,因为他要送香侬去车站,赶晚上的火车。

      他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天有着某种特殊的东西;某种简直是魔法的东西。香缇也感觉到了。下午一直阳光明媚,后来,一阵暴雨突然袭来的时候,李罗伊用毯子挡住他们的头,他们一起和着他蹒跚的脚步奔回到店里。

      他们把湿透的毯子留在店里,晾在壁炉前的一把椅子上。李罗伊拿起香侬的包,托尼陪着他们一起走到车站。李罗伊和香侬亲吻的时候,他站在一边,接着香侬转向他,红色的长发映着洁白的皮肤,显得那么漂亮。她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微微笑了。

      “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托尼。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杰斯洛!”

      就在此时,天色暗了下来,雨又开始下了。托尼感到一阵战栗传下脊梁,香缇轻声呜咽起来。托尼张开嘴想回答,只发现自己的喉咙彻底干了。

      “我会的。”他沙哑地说:“我保证。”

      她似乎为他语气里发自肺腑的诚挚而吃惊,轻声笑了起来。“嗨,我下个周末就回来了,”她说,用手指抬了一下他的下巴。

      “是的,我知道。”他低下头,凝视着香缇,她也用不安的棕色眼睛看着他。香侬会回来,是的,可不知怎么的,他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走上一步,碰了碰她的手。“再见,”他小声说。“我……现在得走了。我爸在等我。”他紧紧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只是很快的一瞬,接着,转身奔出了车站。

      雨下得很大,他停在车站的雨蓬下面,因为这一次没有李罗伊用毯子为他挡雨。而且天也快黑了,他不该在外面待这么长的时间。他看着大雨瓢泼而下,闪电划亮天空。大雨一点没有减弱的兆头,所以最后他决定只好淋湿了。他开始奔跑,双臂遮着头。小狗形状的香缇紧跟在他身边。

      “嗨——托尼!”他听见一个声音,转身看见泰萨迈着大步出现在视野里,李罗伊跟在她后面。“你好吗?你走得很急。”

      “我不喜欢再见。”托尼喃喃地说。“而且天晚了。我得回去。爸爸……”他父亲已经在生他的气了,要是他午饭后出去喝了酒,他害怕情况会变得更糟。

      李罗伊站在那里,雨水让他的深色头发紧贴着头皮,蓝色的眼睛充满关注。

      “你能行吗,托尼?”他问。“和你爸,我是说。”

      李罗伊总是知道托尼从来没说的事情;他比任何人,甚至他的妈妈,都更能解读他的心思。也许这就是托尼这么喜欢他的原因。

      “行。我不会有事的。”托尼在背后交叉起手指。“香侬的火车到了吗?”

      “到了,她走了。我想我得看看能不能赶上你。有什么不对劲吗?”李罗伊追问道。

      香缇变成一只老鼠,爬上去坐到他的肩上。他没法解释,可刚才和香侬在一起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黑暗,可怕的事情。

      “没,没啥不对。”托尼很快回到。“再见。”

      接着,他转过身,沿着大街跑走了。

~*~



        李罗伊看着托尼消失在雨夜里。

      “有哪里不对头。”泰萨轻声说。

      “我知道。就好像暴风雨前的感觉,只是暴雨已经在下了。”李罗伊抬头看着顶上黑色的怒云。大雨瓢泼似地下着,他已经浑身湿透了。

      他蹒跚着走回店里,却无法赶走坏事即将发生的感觉。

      他进门的时候,父亲看了他一眼,开始唠叨着朝他头上扔了一条毛巾,责备他出门不该不穿外套或者不带伞。

      “晚饭快好了。”他说。

      李罗伊看了眼桌子,上面摆着三只盘子。

      “我以为小托尼会过来。”杰克森解释道。

      “不。”李罗伊看了眼焦虑不安的泰萨。“他说他要回他爸那儿。所以只有咱俩。”

      “有变化了。”杰克森揉了揉他湿漉漉的头发——李罗伊真的讨厌这样。他小时候这已经够糟了,而对一个二十岁的男人,这就更烦人了。“似乎过去一周里我们吃晚饭的时候总是有客人——要么是香侬,要么是托尼,要么他们俩!我可不介意!我很高兴。”他唠叨着走进厨房。“你小时候,我总是希望你带朋友到家里来,可你从来没有。有年轻人陪我说话真好……”

      李罗伊坐在桌边,湿衬衫贴着他冰凉的皮肤。泰萨坐到他身边,随即又站起来,转了个圈。她试图再坐下来,可显然定不下心神。她低声哀鸣了一声,抬头看着他。

      “怎么了?”他问。

      “有什么不对劲儿。我想你狼群里的一个有麻烦了。”

      “这个,不是爸爸。他很好。所以是托尼,还是香侬?”

      他实际上还没意识到自己说出了被自己视为狼群的人的名字;他的狼群,受他的保护,甚至当他不在他们身边的时候。

      “香侬的火车……”他开始说。

      泰萨摇了摇头。“我想不是香侬。”

~*~



        他回到旅馆的时候,房间里黑黢黢的。托尼没有钥匙,所以他敲了敲门。他有一半希望父亲还没回来——那样他就可以走回灯光明亮,温暖好客的店里,坐下来吃杰克森吉布斯做的家常饭,那味道总是那么可口。

      他听见房间里传出一阵东西碎掉的声音,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这听上去可不妙。他父亲清醒的时候严格而刻薄,不过这两样托尼都能对付。只有当他父亲喝醉的时候,他才真正变得可怕。

      灯亮了,门开了,他发现自己正对着父亲布满血丝的眼睛。

      “你终于回来了,是吗?“他含糊不清地说。

      “是的,爸爸。对不起,爸爸,”

      “你他妈的是该对不起!就因为你,我的生意泡汤了!”

      他父亲用力甩上门,托尼楞住了。因为他?因为午饭的时候为李罗伊辩护,他搞砸了父亲的生意?生意上的事情是这样的吗?

      “对不起,爸爸。”他再次轻声说着,走向床边。如果他躺下来,假装睡觉,父亲也许会放过他。他肯定会在早上旧事重提,但他清醒的时候,托尼不这么害怕他。

      “你他妈的根本不明白,是吗?”他父亲突然逼过来,俯视着他。“我们需要这桩生意。你妈的钱都锁在信托基金里,而……”他猛地停了下来。“我的生意没有一点资本,如果我不能找到一个投资人,我们一切都完了。*这个*你懂吗,你这个小混蛋?”

      托尼摇摇头,可这只让事情变得更糟。他父亲伸手拽住他的胳膊,使劲儿攥着,让托尼呜咽起来。香缇怒吼一声,扑向娜拉。娜拉张开大嘴,猛地叼住香缇的小狗脖子,把她按到在地上。

      “别!拜托!别!”托尼喘着气,呼吸挣扎着。“放开香缇!”

      他父亲的脸上露出一个醉醺醺的狞笑。他放开托尼的胳膊,转过身,看着被娜拉摁在地上的香缇。

      “我告诉过你管好她,可你没有。如果你没法儿管好你的灵兽,那只好我替你做。”

      他走过去,一把从娜拉的嘴里扯出香缇。一阵又一阵的恶心向他袭来,托尼尖叫起来。他父亲在碰他的灵兽。*这么近*!他用力摇晃着香缇,她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托尼倒在床上,和她一起大叫。

      “拜托住手……拜托……”他用手抓着自己的喉咙,努力呼吸着,可他能感觉到的,就是他父亲的手在香缇身上,又攥又摇。

      “你这个臭小子。我养了个臭小子。你的灵兽就是证据。我早就该做些什么来对付你们了。”他父亲不祥地说:“我应该让你管好自己,可我一直对你太客气了。心软,像你妈。你这个被宠坏的臭小子,托尼。”

      他转过身,用力把香缇扔到墙上。她撞到上面,然后掉到地上,娜拉立刻跳到她身上,冲着她又叫又咬。托尼又倒到床上,痛苦地翻来滚去。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父亲走到香缇身边,抬起一条腿,踢在她露出来的肚子上,然后又是一脚,又是一脚。

      托尼大口喘着气,佝偻起身子,捂住了肚子。香缇在尖叫,他和她一起尖叫,不顾一切地想靠近她,可剧烈的疼痛让他动弹不得。

      他父亲弯下腰,捏住她的后脖子,把她拎了起来,托尼立刻又开始呕吐。他痛苦不堪地翻滚着,暗想着这大概就是濒临死亡的感觉了。

      他父亲抽着香缇的耳光,一个接一个,香缇向他呼救,可他过不过去。他努力滚下床,跌倒在地,挣扎着向她挪去。他努力想爬过房间,可浑身痛得厉害。

      突然,房间开始倾斜,所有的东西都掉了个个儿。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母亲的灵兽,克顿,一只大黑猫,向自己走来。

      “喊救命。”克顿催促道。

      朝谁喊?他妈已经死了,附近什么人也没有。

      “喊!”克顿急促地对他说。“他会听见。”

      托尼张开嘴大叫:“杰斯洛!”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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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第一章

      李罗伊一早就到车站去等香侬,他花了一个小时在月台上走过来踱过去。等到她的火车终于到达的时候,他看见她的头发像一朵红云一样飘出了车窗,她探出身子,拼命朝他挥着手。

      每次重新见到她,那怕只分开了很短时间,他总是会比平时更害羞,话更少,可她,像往常那样,一点也没这种感觉。她的灵兽佩尔,一只小巧却很活跃的茶隼,在泰萨的头上盘旋着,戏弄着她,直到李罗伊抗议说他让他俩都感到头晕了。她朝他大笑着,拉住他,给了他个吻,尽管他讨厌在公众场合人家能看到的地方做这种私密的事情。

      “傻瓜。已经一个礼拜了——离我上次看见你已经整整五天了。我才不会不亲你呢!”他抗议的时候她对他说。接着她窝到他身边,两人一起走回店去。他一手拎着她的箱子,一手搂着她,感觉自己又完整了。

      他父亲像往常一样围着香侬大惊小怪,可李罗伊像做的就是把她带到树林里,好和她说话做爱。他抓起一条毯子和事先准备好的野餐篮子,然后拉起她的手,把正在和他爸爸开玩笑的香侬拽走。

      今天的天气很好,而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膝盖也不怎么疼了。

      “膝盖怎么样?好点没?”他们朝溪边走去的时候,她问。“看上去好点了。你不怎么瘸了。”

      “因为你在这儿。”他朝她微微一笑。

      “我只有在这里的时候才看到你走路。”她合乎逻辑地指出:“而它肯定比我上次看到的时候好了。”

      “我锻炼比以前多了。努力赶上托尼帮了忙。”

      “谁是托尼?”她问。他俩把红绿格子的毯子铺开,坐了下来。

      他们一边吃,他一边解释,而她微笑着听着他讲话。

      “怎么了?”他结束的时候问。她的眼神和他父亲听他第一次讲到托尼的时候很相似。

      “这个嘛,首先,我以前从来没有听到你讲过这么长时间的话!”她捅了捅他的腰,他勉强地笑了一下。“其次,我只是在想你会成为一个多好的爸爸。”

      “哦,该死。”他细细打量着她:“你没什么想告诉我的吗,有吗?”

      现在轮到她笑了。“不是那种事,没有!我只是说——将来。等我们结婚以后。”

      “肯定。”他知道她多想要孩子,他也一样。在将来,只是不是现在。“不过我并不完全把托尼看做儿子!他更像我一直没有的小弟弟。或者一个朋友。”他一边说一边皱起眉。

      “这让你吃惊了,是吗?”香侬侧过身,手撑着头。

      “嗯,是。我意思是他比我小很多,而且……”他耸耸肩。

      “而且?”她温柔地问。

      “而且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我从来不怎么擅长交朋友。我从来不知道该对别人说什么。可和托尼,这很容易——首先他把两个人的话都说了。而且他挺有趣的。他能让我笑。”

      “我很乐意见见这个叫托尼的孩子。”

      “这个,你见不到——我告诉他爸爸这个周末我不能做他的保姆。我想就咱俩在一起。我们要补做很多事情。”他朝她挪过去,眼睛盯着她的嘴唇。

      “有吗?我盘算着你想补做什么事。”她咯咯笑着——接着她靠拢过来,两人的嘴唇碰到的时候,她热切地吻着她。

      佩尔飞到泰萨身边,开始温柔地用喙抚摸着她,而泰萨则低下头用鼻子轻轻地推着他。

      李罗伊把香侬推倒在毯子上,压到她身上,隔着上衣爱抚着她。他解开几个扣子,嘴巴隔着文胸擦着她的乳房。接着他撩起她的裙子,手指探进她的底裤里,她呻吟起来,张开双腿,拉着他贴紧她温暖柔软的身体……接着,她尖叫起来。

      “该死的,怎么……?”李罗伊吃惊地抬起身子。

      “那里有个小孩……在看我们……”她说,看上去被惊到了。她捋平裙子,李罗伊生气地转过身——接着叹了口气,一只澳洲鹦鹉飞过来,犹犹豫豫地在泰萨头上盘旋。

      “托尼——你到底为啥刺探我们?”

      托尼从树背后闪出来。“我没有刺探!”他辩护道。“我在小溪里玩船,接着你们过来了,我就躲起来了。”

      “还刺探我们!”李罗伊气哼哼地说。

      托尼咬了咬嘴唇。“我喜欢看别人在做什么,就这样。我爸说我好管闲事,可我妈说我只是天生好奇。这是你女朋友嘛?她真漂亮。嗨,我叫托尼。“他一口气说下来,中间不带喘气的。

      “那么你就是托尼!”香侬坐起来,很快扣好扣子。她伸出一只手,托尼握住了它。“很高兴见到你,托尼。”

      “我也是。李罗伊一直在谈你。他陷得可深呢。”托尼冲李罗伊吐了吐舌头,然后跳到他拍不到他后脑勺的地方。香缇飞到空中,扑扇着翅膀。佩尔加入进去,和香缇一起在空中飞舞了一会儿。

      “你真是个爱炫的小孩。”李罗伊喃喃地说。

      托尼笑嘻嘻地看着他,香缇一直飞舞着,直到失去平衡,掉到地上,嘎嘎叫着,羽毛和自尊都受到了伤害。

      “你在这儿干嘛,托尼?”李罗伊不耐烦地问。“我告诉过你爸爸,我这个周末不能照顾你。”

      “我不需要照顾。我不是小孩子。”托尼犟头倔脑地说,不管所有的证据都正好相反。香缇变成了一只咆哮的小熊——李罗伊从来没见过她在这个形态。

      “你爸呢?”李罗伊质问。

      “工作。”托尼把小熊搂到怀里,她又变成了小狗。

      “在星期六?”

      “这有什么关系?我吃的,穿的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他要拼命把它们挣出来。”

      李罗伊困惑地注视着他。“你听上去像在鹦鹉学舌。”而且他能够猜到在学谁。

      香缇不出意料地变成了一只毛色鲜亮的鹦鹉,飞过来拉了拉泰萨的一只耳朵,眼睛一直紧张地盯着佩尔。

      香侬好奇地注视着香缇和泰萨。佩尔从旁边一棵树的树枝上飞下来,停在香侬的肩膀上,对着她的耳朵低语了几句。她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我从来没见过泰萨这么自在地让别的灵兽碰她。”她说:“我是说,除了佩尔以外。连梅尔德拉碰她,她都不自在。”

      “托尼是个孩子——我喜欢孩子。”李罗伊嘟哝道。

      “我知道——可我以前从来没看到过泰萨这样放下戒备。我喜欢托尼。”她赞许地注视着男孩。

      “那我今天可以和你们在一起吗?”托尼厚着脸皮问。

      “行。”

      “不。”

      香侬和他同时说道。李罗伊瞪了她一眼,头意味深长地朝毯子摆了一下。

      她只是冲着他笑着。“等会儿——今晚你可以溜进我的房间。”她眨着眼睛说。

      “我爸会听见的。你喜欢尖叫。”他耳语般地提醒她。

      “你爸反正都知道!而且他不在乎。他有那套奇怪的‘年轻人自然会做的事’的说法。”她提醒他。

      李罗伊呻吟起来:“别这样。他妈的太难堪了。”

      “那我今天可以和你们在一起吗?”托尼问。

      李罗伊知道自己成了少数。“好吧。”他不情愿地同意了。

      香缇立刻变成一只小狗,追着自己的尾巴激动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转得头昏眼花跌倒在地。李罗伊叹了口气。

      托尼坐到毯子上加入他们,立刻偷了一些剩下的野餐。

      李罗伊暗想着他父亲到底有没有想到过给他留点吃的——或者起码留点饭钱。尽管迪诺佐老是喜欢晃他的钞票,李罗伊疑心这只是摆样子;他怀疑托尼是否真的看到过这些钱。迪诺佐似乎觉得让别人认为他有钱很重要——这让李罗伊推测他一点也没有他装出来的那么富裕。

      当然,这也可能是这个父亲不习惯留心他儿子的需要——即使是像陪伴,监督和食物这样基本的需要。看起来这个人心里装着别的事;他的这桩生意似乎完全占据了他的心思。

      “你父亲在做什么生意,托尼?”李罗伊好奇地问。

      托尼一边抬头看他,一边往嘴里塞着三明治。“我不知道。”他嘴巴塞得满满地说。“他要去见那个有这座矿山的人。他提到了‘资金’和‘投资’什么的。”

      “这样啊。”李罗伊慢慢地点着头。听上去托尼的父亲想让弗兰克温斯洛投资他的计划之类的事情。要是这样,李罗伊猜想他会失望的;温斯洛是个精明的生意人,除非迪诺佐的提议非常诱人,否则李罗伊怀疑他不会感兴趣。

      “你爸爸总是带你出差吗?”香侬好奇地问。

      托尼的脸有趣地涨得通红,而香缇变成一只豪猪,蜷成一只球,挡住了自己的脸。这样子太滑稽了,李罗伊不禁大声笑了起来。

      “不。”托尼承认道。“只有……在他找不到人和我一起待在家里的时候……因为……呃……这个么,我会有点淘气。”他展开一个可爱的微笑,但明亮的眼睛里却带着调皮和内疚。“保姆都待不长。我妈妈活着的时候还行,因为他出去做生意的时候她会照顾我,可现在……”他没了声音,香缇变成一只小田鼠,匍匐到他的腿上。他温柔地抚摸着她。

      “听到你妈妈的事,我很难过。”香侬轻声说:“杰斯洛告诉我她几个月前去世了。”

      “谁是杰斯洛?”托尼皱起眉。

      香侬微笑起来。“这是李罗伊的中间名。我喜欢这么叫他,作为一种爱称。我想它比李罗伊更适合他。”

      托尼大大地咧开嘴,笑着转向李罗伊。“我能叫你杰斯洛吗?”他问。

      “不。”李罗伊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只在我和他之间。”香侬说。

      “像个秘密?”这引起了托尼的兴趣。“我有个秘密。”接着他咬住了嘴唇,看起来在生自己的气,而香缇,仍然是老鼠的模样,用牙齿轻咬着他的指尖。

      “什么秘密?”李罗伊问,探究地看着男孩。

      “没什么。妈妈说要保密,所以……这是我的秘密——我,妈妈和香缇的秘密。”

      然后他就沉默了,李罗伊知道他们别想再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了。托尼,看起来,可以快活地谈论太阳底下任何事情,可当要保守一个真正的秘密的时候,没什么东西能让他开口。

      他们在林中度过了一个快乐的下午,随后,向着大街走回去。李罗伊一只手搭在托尼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搀着香侬,感到有一种奇怪的很自在的感觉。

      托尼奔到附近的一棵树旁,香侬跟着他,端详着树干上的图案。

      满足,李罗伊看着他们想。

      泰萨抬头看着他。“因为你有了狼群。”她说。他疑问地看着她。“做一头孤狼不错,但是有了狼群你才会真正快乐。”她解释道:“现在你有了。”他吃惊地看向站在树边的两个人。他有了一个配偶,和……托尼是他的什么?不是幼崽,不是一母同胞,但差不多一样重要。“你的副手。总是在你身边。”泰萨说。

      李罗伊喜欢这个主意。成为海军陆战队员的一个吸引力就是能够立刻拥有族群,但这个不一样。这个感觉多少更个人,更特别。他感觉在某个方面更深沉地和香侬和托尼连接了起来。

      “可托尼很快会走的。”他对泰萨说。

      她不屑地晃了下脑袋。“所以?他永远是群里的。”

      托尼和香侬回到路上,大家继续往前走。他们刚走到林子边,泰萨突然绷起身子,低低地吼叫起来。

      不一会儿,恰克温斯洛出现在他们面前,他的土狼灵兽跟在他身边。恰克长得又瘦又高,年纪和李罗伊差不多。他是弗兰克温斯洛的儿子,并且很明显地认为既然他父亲拥有半个镇子的资产,那就意味着那也是他的——包括里面的人。从李罗伊记事起,温斯洛和他就是死对头。

      “嘿,李罗伊——你又溜到林子里去了?”恰克叫道,脸上带着一个丑陋的冷笑。

      “自由国度。我喜欢去哪里就能去哪里,恰克。”李罗伊说,紧紧握住香侬的手,同时抓紧托尼的肩膀。他意识到托尼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而香缇又变成了他刚才看到过的小棕熊。

      佩尔飞过来,停在香侬的肩头,看起来就像平时一样暴躁。

      李罗伊能够看出恰克投向香侬的目光带着愤怒。恰克温斯洛和很多女孩子约会过,就因为他的身份,可他似乎不能和任何约会过的姑娘保持下去。香侬拒绝过他一次,而恰克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止水镇的姑娘从来没有拒绝过他——可香侬不是止水镇上的,没人告诉过她该做什么——或者该和谁约会。

      恰克的土狼灵兽悄悄走到泰萨面前,正对着她坐了下来——非常近——故意侵入她的领地。

      “大家在谈论你和那孩子在一起的时间,”恰克说:“你喜欢和小屁孩混,吉布斯?还是你在镇子上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

      “我不小,”托尼激烈地说,香缇发出一声低吼。李罗伊微微一笑——托尼当然不会不发抗议地接受这种评论。

      “托尼的父亲和你父亲谈生意的时候我照看他。”李罗伊镇静地说。

      “你就在做这个?还是你把那孩子带进林子做点别的什么?”恰克说,他的嘴角向上扭出一个下流的微笑。

      香侬握着他的手攥得更紧了。“别理他,杰斯洛。”她悄声说。

      恰克轻蔑地看着她:“我看见你的婊子回到镇上了,吉布斯。”

      “你叫她什么?”李罗伊感到一阵熟悉的红雾升上心头。他父亲总是为了他的脾气责备他,可这从来没能阻止他打架——而这么多年来,他和恰克温斯洛打的架比镇上其他任何人都多。

      “这个嘛,我估摸着她是个婊子,因为没有那个姑娘愿意不收钱就和你睡。”恰克色迷迷地笑着说。“你在搞三人行吗?”他问。“你,你的婊子,和那孩子?都躲在林子里没人看到地方?”

      李罗伊挥起拳头重重地打在恰克的下巴,让他直飞出去。同时泰萨扑向土狼,一口咬下去,让恰克的灵兽发出一声惨叫。泰萨放开她,退回来,紧紧盯着她,随时准备再次进攻。

      恰克爬起来。“你就这点水平,瘸子?”他嘲讽道。他用足力气扑上来,一拳打在李罗伊的腮帮子上,让他倒在他的伤腿上。李罗伊低吼了一声——他身体好的时候,恰克温斯洛从来不会光明正大地和他交手。而现在他在养伤。

      他努力想站起来——太快了——他受伤的膝盖提出了抗议,让他整条腿都感到一阵剧烈的刺痛。恰克俯身下来抓住了他的衬衫领子,拳头高高举起,李罗伊突然意识到自己打不赢这场架。

      他诅咒自己怎么这么傻;恰克也许从他回家养伤那天起就等着找机会出手。他们结了太多的梁子,而恰克知道可以趁着他腿受伤的机会好好报复。也许他存心挑了今天这么个日子好让李罗伊在女朋友面前出丑。

      恰克的拳头落了下来,第二下打击的力量让李罗伊打了滚。他摇了摇头,振作起精神准备更多的打击——可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路上尘土太大,李罗伊都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恰克正站在他身边,踢着他的肋骨,而李罗伊则努力想重新站起来,可他的膝盖就是不听话。

      香侬一声不吭,她狂怒的时候总是这样——她用双拳猛击着恰克的头,而托尼不停地扑到恰克身上,叫着让他住手,恰克每次都把他推开,轻松地把他甩到一边,好像他是一只小狗。

      李罗伊看见佩尔俯冲向土狼,像平时一样精准无比,啄着她,把她赶开,可恰克对他的袭击一点也没放松。在他身边,泰萨躺在地上,绝望地想站起来,而土狼冲着她又叫又咬。

      突然,晴空霹雳般的,一声怒吼从天而降,震耳欲聋,盖住了所有的喧嚣。

      土狼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当烟尘散开,李罗伊看到她夹着尾巴溜走了,恰克蹒跚地跟在她后面,揉着青肿的下巴。他停下来,回头看了看他们,脸上带着困惑和仇恨,似乎不太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一劳永逸地打垮李罗伊的计划失败了,他看起来气极了。

      李罗伊抬起头,看见托尼站在他身边,仍然张开双臂,握紧拳头,在保护他。香侬站在孩子身边,红发上满是灰尘,看起来一样极其防护。佩尔就在他们头上盘旋着,巡视着,而香缇是一直小棕熊,毛发耸起,棕色的眼睛倔强而坚定。

      泰萨从尘土中站起来,坐到他身边。她看起来皮毛有点散乱,不过除此之外没什么大碍。

      “就像我说的,”她喃喃地说:“狼群。”

      李罗伊接住香侬的手借力站了起来,重重地靠在托尼的肩膀上,因为他的膝盖几乎失去了控制。他低头看着他俩。

      “是的,”他对泰萨说:“狼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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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触灵魂
Soul Deep



衍生:NCIS
配对:吉布斯/迪诺佐
分类:架空、虐心、浪漫、伤害/安慰、灵异
分级:R
剧透:无。这是一个基于全剧的架空故事,发生于1978年至2006年。
梗概:绝大多数从不碰触别人的灵兽……但是当20岁的李罗伊•杰斯洛•吉布斯遇见8岁的托尼•迪诺佐时,这触发了一桩事情,把他俩永远连接在了一起。
作者[livejournal.com profile] xanthestories 
原作链接http://xanthestories.livejournal ... ry%3A%20soul%20deep
翻译:纺织娘
译校:luckyc
授权
Xanthe 发送至 我


Hi there!

I would love you to translate Soul Deep and Ghost into Chinese! And I so understand about the stories being a lifeline for you and your slashy friends when the show is going increasingly in a really horrible direction. I’ve had to stop watching it in order to keep my love for the boys alive.

I look forward to receiving the link!

Xanthe


作者的话:这个故事发生一个基于菲利普•普尔曼的“黑暗物质”系列小说的架空世界里,那里每个人都有以动物形体出现的外在灵魂,叫做“灵兽”。这个故事不是交叉故事,里面没有任何那个系列里的人物——它自始自终都是吉布斯和迪诺佐的故事。这个故事并不发生在普尔曼所写的任何世界里。这个故事里的世界和我们的非常相像,只是这个世界里的人拥有灵兽。这些灵兽显然和普尔曼小说中的很像,但是我把它们稍微调整、润色了一下,加入了我自己的东西,让它们更符合我的要求。

      普尔曼确立了灵兽所显示的动物形体反映了一个人的灵魂,或者内在,或者本能。它们能说话。它们必须和它们的主人非常靠近,因为如果主人和灵兽被分开了,会引起巨大的痛苦。灵兽通常和它们主人的性别相反。孩子们的灵兽会有不同的形体,直到主人进入青春期,灵兽才会确定成为其中的一种,乃至余生。灵兽有名字(尽管他没有设定是一生下来就有的,还是后来取的。)如果你了伤,你的灵兽也能感觉到;如果你的灵兽受了伤,你也能感觉到。赤手接触别人的灵兽是严重的禁忌。灵兽们可以相互接触,你也可以触碰你自己的灵兽,但别人的不行。一个人死去的时候,他的灵兽会化为尘土。灵兽是活生生的肉体——你能触到它们,但是它们显然不需要食物、水或者医疗。它的身体状况反映了你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如果你扭了脚脖子,它也会变瘸。在某种程度上,这是双向的——如果其它灵兽(甚至其他人)伤害了你的灵兽,你会感觉到。这里我加入一些我的调整。

      我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开始注意到有很多关于灵兽的问题普尔曼未加以解释。恐怕我也没有正确答案。我能猜度,但是为了和这个精灵世界保持一致,我不打算试图解释任何关于灵兽这个概念的逻辑、实际性或类似问题。我喜欢人们能够接受这个设定因为这是一个架空的神奇的幻想世界,请这样享受它吧。

      即使你从未读过普尔曼的小说,没有看过根据第一部小说《黄金罗盘》改变的电影,你也能毫无困难地理解这个故事,只要你能够想通灵兽这个设定!关于灵兽的更多资讯,这里有一段视频http://www.youtube.com/watch?v=5alYLJS4OrE ,篇幅不长,很有趣,令人愉快,所以我建议你看一下,因为如果你还没看过这部电影的话,这段视频形象地展示了灵兽是怎么活动的。不过在故事的行文中自有介绍。我在设想每个角色拥有怎样的灵兽时得到了很多乐趣。你也许会觉得我设定得对或者不对,可我的确想了很久!

      我没有读到过其它任何基于普尔曼的灵兽概念的NCIS同人文,所以我这希望故事在这个同人圈里真正拥有独创性,不过万一不是,我确定这里也有足够的地方容纳新的尝试!

      广义上,我和原剧保持一致,但是这是一个架空故事,我调整了原剧的一些内容,使其更适合这个特殊的世界。所以,这个故事中的有些情节和原剧中的有所不同,日期、时间、情节也许并不完全准确。

译者的话:非常感谢luckyc帮我beta了译文,这篇小说的中文译名也得益于她的帮助。希望我们的努力能在剧情越来越清水的情况下继续给你追剧的动力。

~*~



         1978年

      “李罗伊 – 你把那些旧库存清出来了吗?”杰克森的声音沿着楼梯飘到地下室。

      “清了,爸!”里罗伊吼了一声,一边用脏兮兮的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边把几个纸箱堆到地下室的角落里。

      “李罗伊!你听见我说话吗?我在问你有没有把旧库存清出来。”

      “清了!我告诉你我清了!”李罗伊朝楼梯上吼道。

      “用不着这么跟我说话,儿子。”杰克森出现在楼梯的顶端。他皱着眉头,他的灵兽,梅尔德拉,一只胖鼓鼓的红母鸡,冲着李罗伊不满地咯咯叫着。

      “我回答你了!你变聋了又不是我的错。”李罗伊一瘸一拐地上了楼,从他父亲身边挤了过,泰萨跛着脚跟在他身边。

      “李罗伊!”

      他父亲的语调里带着明显的不满。李罗伊没理他——也没理会膝盖上的疼痛——而是生气地想大步跨出店去,结果只是可怜兮兮地拐到门边。有那么一会儿,他不得不紧紧握着门把手,因为他的左膝突然猛烈的刺痛起来,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听见父亲在他身后。“我以为要是我叫你忙着,你就不会想那件事,儿子。”杰克森说,的确有道理。“瞧……这不会很久的。过几个礼拜,你会好起来,然后你就可以回部队了。在这段日子里,我们还得相互忍着过日子。我们能做到,是吗,李罗伊?”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哄小孩。现在他马上会拿出个冰激凌来安抚他,就像他小时候他老是做的那样。李罗伊知道自己有点恶毒,可他就是忍不住。他已经长大了,这个镇子已经容不下他了,还有这里的人,甚至他自己的父亲。他就是不想呆在这儿;这正是当初他离开这里的理由。

      泰萨坐在他身边,严肃地凝视着他。“耐心。”她建议道。她从来不是一只健谈的灵兽,正合他的脾气。

      “我要透透气。”李罗伊回过头,气冲冲地对他父亲说:“等会儿我会回来帮你发货的。”

      他蹒跚着出了店,沿着马路向前走着,泰萨跟在他身边,左后爪一瘸一拐。

      他在第一次遇见香侬的服装店前停了下来,目光渴望地透过橱窗,似乎以为她也许会出现——这很蠢,因为他知道她已经和她母亲一起回家了。要是她还在这儿,止水镇也许不会这么让人憋气。

      “过几天她就来了。”泰萨实事求是地说:“然后整个周末你们可以在一起。”

      “现在,一日如三秋。”里罗伊咕哝着。他的膝盖撑不住了,他苦着脸,跛到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泰萨慢吞吞地跟过来,坐到他身边,她的左后爪差不多没沾地。

      李罗伊坐在午后的阳光里,看着小镇日常的活动,觉得一辈子就在做这件事。妈的,止水镇就是他的一辈子,直到两年前他加入了海军陆战队。他没打算回来——要不是他的膝盖受了这倒霉的伤,眼下他根本不会在这儿。

      “它会好的。”泰萨对他说。她强壮、安详的存在和镇定的理智让他感到平静了下来。他父亲的大惊小怪尽管出于好意,却总是让他不自在。

      “我知道。”李罗伊向后仰起身,手掌撑在身后满是尘埃的人行道上。

      他看着一部时髦昂贵的轿车驶过他身旁,车窗黑漆漆的。驾驶座的车窗摇了下来,他发现自己正看着一个轮廓鲜明的英俊男子。他有着深棕色的头发,冷静的蓝眼睛,他的灵兽是只土狼,目光警觉坚定。她转过头,有意地看着李罗伊,泰萨头颈上的毛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里罗伊皱起了眉——泰萨一般不会这么对待其它的灵兽。

      “小伙子,这里附近有汽车旅馆吗?”那人问。

      “就在前面。”李罗伊指了指前方。

      “谢谢。”那人正准备重新摇上车窗,汽车的后座上有声音传了出来。李罗伊听不清是什么话,可那男人看起来生气了。“就不能等吗?”他问。回答显然是‘不’。那人转向里罗伊:“我孩子要上洗手间。说他很急。附近有洗手间吗?”

      “我爸不会介意的——他开了家店。”李罗伊站起身,膝盖的刺痛让他轻喘了口气。照他现在的心情,他并不想做什么善事,可那小孩要上厕所并没什么错。

      “非常感谢。”那男人朝他露出一个百万瓦特的笑容,仿佛太阳跃出了地平线;你会迷失在这个温暖灿烂的笑容里。泰萨又吼了一声,李罗伊用脚碰了碰她。这个男人已经让他心神不安了——她用不着提醒他。

      后车门打开了,一个小孩下到人行道上。他的灵兽,一只无拘无束的金毛猎犬仔蹦蹦跳跳地冲向泰萨,和她碰了碰鼻子。李罗伊像泰萨一样吃惊——其它灵兽通常会被她‘生人勿近’的态度阻止住。

      小狗顽皮地舔着泰萨的耳朵,李罗伊和泰萨都变得一动不动。这感觉很奇怪,却并不讨厌。孩子们的灵兽常常不像大人的那样受压抑,而这只灵兽的天真无邪显得那么甜美,让人很难厌烦她。

      “谢谢你让我用你的洗手间,先生!”

      李罗伊的注意力转向从车子里出来的小孩。他差不多有八岁,有着沙金色的头发,清澈的绿眼睛,和一副整齐洁白的牙齿。他很像他父亲,起码是在外貌上;李罗伊从来没见过比他更漂亮的小孩。

      “快点,托尼。”车子里男人说:“我可不能等你一整天。”

      “我们开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我实在忍不住了!”托尼对李罗伊说,夸张地跺着脚,戏剧化地并拢两腿。“爸爸不想停。他有截止期限。”那孩子抬起头,带着大大的灿烂的笑容看着他,绿眼睛里带着可爱的迷惑:“什么是截止期限?”

      “做完某件事情的时间。”李罗伊简洁地对他说,拒绝对那明亮的笑容做出回应。反正如果那孩子像他爹,那这个笑容只是表面功夫。“这里走;店就在那里,你可以用我们的洗手间。”

      他们走过去的时候,托尼一路上蹦蹦跳跳,——起码托尼是走过去的,而李罗伊是拐过去的。“你的腿怎么了,先生?”托尼好奇地问。

      李罗伊强压下一股怒气。“给枪打了。”他咕哝着回答。

      “真的?”托尼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他的灵兽从精力充沛的小狗变成了一只彩色的蝴蝶,敏捷地飞向空中。

      灵兽通常不拘泥于一种形体,直到一个孩子进入青春期——泰萨是个例外。自从他出生那天起,她大部分时间一直是匹皮毛光滑的灰狼,他十岁生日以后,她就再也没变过。

      “你被枪打了?”看来这信息奇妙地引起了托尼的兴趣。“怎么会?”

      “你有很多问题啊。”李罗伊俯视着这孩子,男孩抬头回看着他,眼睛闪闪发亮。

      “我妈就这么说!”他看起来很高兴。“可爸爸说我说话太多,没一句值得听的。他说他小时候小孩子只被人看见,不被人听见。他说……”

      “这里。”李罗伊把小孩引进店堂,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托尼感激地朝他笑了笑,消失了。

      “那里有人吗?”杰克森从后面的屋子里走出来,梅尔德拉拍着翅膀跟着他。“啊,李罗伊,我很高兴你回来了。想着等会儿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呢。要是你没别的事儿的话?”他眼睛里带着不安。

      李罗伊叹了口气,既痛恨自己引起了这些不安,又为这种不安感到生气。

      “我能有啥事儿?”他回答,语气比他打算的要阴沉。止水镇又不是夜生活很丰富的地方,他在这儿也没什么朋友。他总是独来独往,不轻易交朋友,而他不肯原谅的天性意味着他交的朋友也保持不了多久。他们总是在某个时候这样或者那样地让他失望,而李罗伊从不原谅背叛,不管那有多么微小。“哦——洗手间里有个孩子,”他对父亲说:“想你不会介意。说他急死了。”

      “当然不介意。是小强尼梅森吗?他出了名地……”

      “不是我们认识的人。新来的,”李罗伊很快打断他:“开着辆漂亮车的家伙,还有他儿子。”

      洗手间里传来一阵冲马桶的声音,不一会儿,托尼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灵兽又变回了小狗的样子,她看见了梅尔德拉,兴奋地朝她奔去。梅尔德拉跳到柜台上,眼睛愉快的朝下盯着小狗。小狗跳了几下,追着自己的尾巴,一遍又一遍地转着圈,直到托尼和小狗都头晕眼花。

      “香缇,停下来!”托尼咯咯笑着说。他追着小狗,她跳到他怀里,舔着他的鼻子,接着又变成了蝴蝶,栖在他的头顶。

      一道阴影从门边透下来,李罗伊抬起头。男孩的父亲站在那里,他的灵兽在他身后贪婪地看着他们。李罗伊感到头颈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能感觉到像平时那样站在自己身边的泰萨挺起了身子。

     “我需要借用一下电话,有急事,”那人说:“可以吗?我会付钱。”他打开皮夹,在一叠钞票中搜索着。李罗伊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钞票。

     “当然。”杰克森随和地说。

     “谢谢你。我是安东尼•迪诺佐——你已经见过我儿子了。”迪诺佐朝托尼的方向很快地点了下头。

      李罗伊吃不准为什么,但是为了某种原因,他觉得必须伸出一只手按住小孩的肩膀。托尼躁动的身体语言改变了,他立刻在李罗伊手下安静了下来。李罗伊低头看着这孩子,被自己感觉到的连接迷惑了。香缇鼓翅飞下来,停在泰萨的一只耳朵上。

      迪诺佐开始打电话,同时杰克森拿起一瓶汽水递给托尼。托尼接过汽水,礼貌地说了句“谢谢”,立刻心满意足地大喝起来。

      “我渴了。爸爸不喜欢我在车上喝汽水。他说那会让我尿尿。他不喜欢在路上停下来。”托尼解释着,很快干掉了汽水。

      李罗伊朝迪诺佐站着地方看去,他正朝着电话大声说着什么,看起来很不高兴。

      香缇变成了一只白色的澳洲鹦鹉,飞到梅尔德拉蹲着的柜台上。梅尔德拉朝鹦鹉咯咯叫着,那只白鸟展开双翼,鼓起胸膛,羽毛很响地抖动着,大声叫着,简直就是在炫耀。

      “香缇!别这样!”托尼大声笑着。

      他和他的灵兽之间有着如此美妙的轻松感觉,看着他们就像一种享受。李罗伊知道自己和泰萨之间也有着相似的和谐——也许没那么充满生气。他们都用不着出声儿就知道对方在那儿,而且泰萨总是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不过他们很少真的相互触碰——没这个必要,他们也不喜欢被触碰。

      迪诺佐打完电话,转过身,看起来仍在为电话的内容而生气。他看见儿子的灵兽栖在台上炫耀着,嘴角扬了起来。毫无预警地,他的灵兽土狼跳到柜台上,狠狠咬在香缇的翅膀上。

      香缇大叫一声,跌倒地上。托尼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号。李罗伊和杰克森吃惊得看着,没有出声。迪诺佐冲他儿子发火时,他们不知所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的礼貌呢?别让你的灵兽打搅这些人!管好她,否则我就让娜拉替你管。”

      “对不起,爸爸。”托尼小声说,看起来很苍白。他揉着胳膊上和香缇翅膀上被咬的相同地方。接着他蹲下来,朝她伸出手。她朝他飞过去,一到他身边就变回小狗的模样,躲在托尼身后,一副害怕的样子。

      “这里是电话费。”迪诺佐唐突地说,在杰克森面前的柜台的放下几块钱。“汽水多少钱?”

      “哦,没事。”杰克森喃喃地说:“我送给那孩子喝的。”

      迪诺佐抿着嘴笑了一下。“你该说什么,托尼?”

      “谢谢。”托尼轻声说。他身上的生机似乎全部消失了,而且他一直揉着手臂。香缇夹着尾巴,一只前爪微微有点瘸。李罗伊强压下一股怒火。

      迪诺佐打开门,头朝小孩摆了一下,那孩子很快走出去,小狗紧跟在他后面,他们看上去都很害怕。

      托尼转过身。“再见,”他低低地说,朝李罗伊轻轻挥了挥手。

      李罗伊非常吃惊地发现泰萨走到门边,和香缇碰了碰鼻子,作为告别。泰萨一般从来不和别人的灵兽交流——他以前唯一看到她碰触过的灵兽就是梅尔德拉,还有香侬的灵兽,佩尔。

      迪诺佐父子离开了,李罗伊转过身看着他父亲不安的蓝眼睛

      “我不喜欢那样,”杰克森嘟囔着:“我一点都不喜欢。”

      “嗯。”李罗伊和泰萨交换了一下目光:“我也不喜欢。”


~*~



         托尼懒懒地动弹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香缇变成一只蝴蝶,停在头上,翅膀合拢着。他看向窗户,盯着陌生的窗帘看了一会儿,接着想了起来。他在一家汽车旅馆,和他父亲一起。他翻了个身,香蒂缇备地落到他身边,变成了一只小狗。他俩都看着隔壁床上沉睡的身影。

      “嘘,”香缇说:“别弄些他。”

      娜拉在睡梦中嘟囔了些什么,耳朵动了动。她躺在他父亲的脚边,夜里她总是待在那儿。

      “我们为啥在这儿?”香缇问:“这儿是哪儿?”

      “什么什么水,我不记得了。清水镇?碧水镇?”托尼皱着眉,一只手搂着香缇。

      “臭水镇?”她提醒道,他咯咯笑起来。她拱到他怀里,舔着他的鼻子。“我们在这儿干吗?”她问。

      “我不知道。和爸爸的生意有关吧。”他喜欢和他父亲一起坐有着贴膜车窗的大轿车里面。有时候他父亲开车的时候让他闲聊,托尼发明了一种游戏,是关于窗外被他们看见却看不见他们的那些人的。“这是一场冒险!”托尼快活地告诉香缇。反正他父亲这么说过,他就是很高兴能参加这次业务旅行,而不是被留在家里。

      “那只是因为他找不到人照看你。”香缇说。

      “也许他带我出来侦查别人!”托尼咧开嘴笑了。

      香缇摇了摇尾巴。“对——你是他的秘密武器!没人会料到一个小孩子会是一个密探。小孩密探!”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我想妈妈。”托尼突然说,香蒂的尾巴不再摇动。她拱得更近了。

      托尼的母亲几个月前去世了。她几周来越来越苍白,托尼知道有地方不对头,可没人告诉他是什么。医生来来去去,父亲的脾气越来越坏,所以托尼在家里倍加小心,躲避他的怒火。接着,一天深夜,香缇哀号着醒过来……托尼奔到母亲的房间里,发现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身旁有一堆尘土,而她的灵兽,克顿,不见了。

      自那以后,父亲就变得沉默,带着怒气——他常朝托尼吼叫,好像妈妈的死都是他的错。也许是他的错。托尼吃不准人为什么会死,而他一直很淘气。也许就是这个杀死了她。

      香缇用鼻子拱了拱他。“那个不会让人死,笨蛋。”

      “什么会?”

      “我不知道。虫子。”

      “虫子?像黄蜂和苍蝇?”

      “不……是那种会钻到你血液里,让你打喷嚏的虫子。”

      托尼叹了口气。大人的世界有时候很难让人理解。不过他很高兴在这里和他父亲在一起——如果他能够帮父亲做成这笔生意,也许他会重新笑起来,事情会稍微变得更像妈妈去世前的样子。

      他静悄悄地爬起来,穿好衣服,这样时间到的时候他就能准备好出去“做生意”,就像爸爸说的那样。稍后他父亲起来的时候,他看着托尼笑了起来。

      “你这么早要去哪里?”

      娜拉用鼻子顶了顶香缇,香缇变成一只蝴蝶飞到托尼头上。

      “呣……我不知道。我以为我要和你一起出去——去见那个煤老板?”托尼回答。

      他父亲大声笑了起来,娜拉发出一阵哼哼,跳起来朝香缇的方向开心地拍了一下。

      “带你去做生意?别傻了,托尼。不,你可以待在这里。我不会去很长时间——就几个小时。你可以看电视。”

      托尼的心一沉,香缇慢慢地沿着他的胳膊爬下来,沮丧地停在他的胳膊肘上。尽管他很爱看电视,可他不想一个人留在一个陌生小镇的陌生旅馆里看。

      他的父亲收拾停当走了,托尼坐到电视机前。过了一个小时,他感到厌倦了。外面的天气好极了,太阳照耀在晴朗的夏日天空。他不想困在这个闷热的房间里。

      香缇飞到打开的窗户前,停在上面。“我们可以出去,”她建议道。

      托尼不确定地皱了皱鼻子。“爸爸说待在这儿。”

      “可这样很无聊。而且又闷又热。而且……哎呀!”她故意掉到了窗外。

      “香蒂=缇!”托尼感到一阵熟悉的痛苦感觉,那是由于和自己的灵兽分开太远引起的。香缇只不过是在窗户的另一边,可托尼不能让她留在那儿。他得出去,不是吗?

      他奔出房间,门在他身后砰地关上了,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房间钥匙。

      “现在回不去了!”香缇说,在他头上快活地翩翩起舞。他咧开嘴笑着,在她身后蹦蹦跳跳。“我们去那里!”她变成一只小狗,朝着远处的树林奔去。

      托尼跟着她,享受着甩开双腿奔跑的机会。他张开双臂,努力像老鹰那样向上升,香缇变成一只澳洲鹦鹉,绕着他的头顶盘旋。

      他们扮飞机玩的不亦乐乎,托尼都没有看路,突然他一头撞上了什么东西——或者,更确切的,什么人。这是在那个店里让他上厕所的人。那人受伤的膝盖让他仰天摔倒在地,“噢”地低吼了一声,托尼摊手摊脚地趴在他肚子上。香缇和那人的灵兽灰狼在旁边滚做一堆,羽毛和兽毛乱七八糟。

      “对不起,先生。”托尼说,一对愤怒的蓝眼睛瞪着他。他从那人身上爬起来,伸手帮他站起来。

      那人拉住他的手,一脸痛苦地站起来。“你走路的时候为啥不看着点?”他厉声说。

      他听起来就像托尼的爸爸,香缇变成一只小狗,夹着尾巴溜到托尼身边,浑身发抖。她躲到他的膝盖后面。

      “对不起,”托尼再次嘟囔着说。

      那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像被他的反应惊到了。他的灰狼灵兽抖了抖身上的毛,温柔地舔了一下香缇的耳朵。

      “你为啥一个人跑出来,托尼?”那人用较为温和的语气说。

      托尼咬着嘴唇。“别告诉我爸爸。他说待在旅馆房间里,可我无聊了,然后香缇掉到了窗子外面,所以我就跑了出来,我没有钥匙,所以我回不去了。”

      “你爸爸把你一个人留在那儿?”那人又变得可怕起来。香缇低声哀叫了一下,贴紧托尼。“他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托尼耸了耸肩:“他要去见那个煤老板‘做生意’。‘做生意’到底是什么意思,先生?”

      “李罗伊。”那人说,蓝眼睛里闪着不耐烦。

      “李罗伊先生?”

      “不——就李罗伊。所以你爸爸就这么一走,把你一个人留在一个陌生的镇子上,而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托尼慢慢地点了点头:“我做了什么错事吗?”

      “不是你。”李罗伊简单地咕哝了一句。“好吧——我要去散步,要是你愿意,可以跟我一起去。“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酷!”

      香缇变成澳洲鹦鹉,猛拍着翅膀欢叫着飞到空中。托尼发现自己笑得合不拢嘴。

      李罗伊走得很慢,瘸得厉害。

      “你腿伤得这么重,干嘛还要出来?”托尼好奇地问。

      “医生说我得锻炼,每天步行让它强壮。”

      “你怎么中枪的?痛不痛?你有没有杀了朝你开枪的人?”

      “我是海陆。”李罗伊简短地说。“是的,痛。不,我没有——那是场事故。这里走。”

      他开始一瘸一拐地走进树林,托尼在他身边奔跑着,偶尔跳到空中假装要去抓香缇,在她飞开的时候纵声大笑。托尼的嘴巴说个不停,时不时中断一下换口气,随即又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李罗伊的话不多——而他的灵兽在他身边小步快走着,几乎不说一句话。

      “如果你是海陆,那为啥没穿军装?”托尼想知道。

      “因为……”李罗伊看起来要厉声发作了,可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用比较温和的口气说:“因为我受伤了。我得待在这儿等到好起来。”

      “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对。”

      “要是它不好起来怎么办?”托尼好奇地问。

      李罗伊猛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托尼看见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

      “一定会好的。”李罗伊冷冷地说:“我这辈子只想做海陆。”

      他们走到一片紧邻小溪的空地上,李罗伊笨拙地坐了下来。托尼坐到他身边,李罗伊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棕色的纸袋。

      “这是我的午饭,”他说:“你带午饭了吗?”

      托尼摇摇头。他父亲没提任何关于午餐的事。李罗伊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分给他一半三明治。托尼大口吃完,然后坐直身子,打量着身边的男人。李罗伊长着一头深色的头发,身上带着某种狼的气质。他看起来一直在生气,说起话来粗声粗气的。可他对待托尼一直很仁厚,所以托尼认定他是个好人,尽管外表看起来正相反。

      而且,泰萨似乎也不介意变成小狗的香缇在太阳底下偎依到她身边。事实上,泰萨看起来真的很喜欢香缇,偶尔会舔舔她的耳朵。托尼已经习惯他爸爸觉得香缇是个讨人嫌,像这样碰到一个喜欢她的人真是太好了。

      “我能问你些事情吗,李罗伊?”托尼问。

      “你可以问。我不一定回答。”

      这对托尼来说已经足够了。“要是一个人死了,他的灵兽会怎么样?”

      李罗伊转过脸看着他。“你为什么问这个,托尼?”他轻声说。

      “因为我妈妈死的时候,她的灵兽,克顿,就变成了灰尘。克顿是一只大黑猫,他对香很缇好。可他不在了——还有我妈妈。”

      “那就是这样的,托尼。你死的时候,香缇也会死——我和泰萨也一样,每个人都这样。你的灵兽是你的一部分——所以他们总是知道我们在想什么。”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托尼。“你妈妈什么时候死的?”

      “几个月前。”托尼盯着自己的脚。他不喜欢谈论他妈妈时的感觉,可却忍不住老想谈她,这真让人迷惑。

      “我妈妈死的时候,我很你差不多大——也许大一点。”李罗伊柔声说。

      李罗伊挪了下胳膊,让它轻轻搁在托尼的手臂上,而泰萨把头枕到爪子上,紧挨着香缇的鼻子。这感觉很好,让人安慰。

      他们这样坐了一会儿,接着李罗伊把手放到托尼的肩膀上。“我们来放船。”

      “船?什么船?”托尼站起来,四下张望着找船。

      “首先,我们得把它们做出来——然后,我们来放!”

      “用什么做?”

      “这个。”李罗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刀。“到哪里都别忘了刀,托尼。“他坚定地说:”这是规矩九。”

      “你有规矩?“托尼问,眼睛睁得老大。

      “当然——每个人都得有生活准则。“李罗伊微笑着说。

      “第一条规矩是什么?”托尼问。

      正在从旁边一棵树上砍下些枝条的李罗伊停了下来。他用手擦了擦满是汗水的额头。

      “第一条规矩是最重要的规矩。”他一边说,一边看向坐在旁边,下巴枕在脚爪上的泰萨。她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带着笑意。“第一条规矩是‘总是听从你的灵兽’,托尼。因为她最明白。”

      “是吗?”托尼转过身看着香缇,她立刻变成一只澳洲鹦鹉,飞到他头上,在他的发梢上舞蹈。

      “香缇最明白!香缇最明白!”她骄傲地宣告着:“托尼——照我说的做!”她用喙啄着他的额头,使他咯咯直笑。

      李罗伊翻了个白眼。“这个嘛,绝大多数时候他们最明白。瞧,托尼——有时候泰萨对有些事有不好的感觉,如果我听她的话,照她的建议做,结果总是比我不这样要好。”

      “要是她说的话你不喜欢呢?”托尼若有所思地说。

      “这个嘛,是困难的部分。”李罗伊苦笑了一下。“我从来没说这是件容易事。但是真实地面对你的灵兽是做人最重要的部分,托尼。”

      “是吗?”托尼认真地思索着。他很确定他父亲会说做人就是为了比你的对手聪明,比他们挣更多的钱,可他本能地觉得李罗伊更接近真相。

      李罗伊的手很灵巧,他削出来的木头天衣无缝地拼成了两只小船。他们把纸巾挂在桅杆上做帆,然后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小船放进水里,看着它们沿着溪水顺流而下。

      托尼认定李罗伊心里头不过是个孩子——当他的船驶过一道石梁,歪歪斜斜地往下漂的时候,他大声呼喝着,拖着瘸腿奔跑着跟下去。托尼作弊了,他的小船快输的时候,他探手进水里推了它一把,这让李罗伊笑得前仰后合。

      看着他,这个奇怪的,郁郁寡欢却行事友善的人,托尼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么好的朋友。香蒂跟在泰萨的身边,狼和小狗一起快步小跑着,肩并着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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