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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个星期里,Gibbs小组一直人员不整,当终于看见McGee走出电梯门,走进办公大厅的时候,大家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

     “麦幸存!”McGee进来的时候,Tony叫道。

     “嘿,Tony。”McGee说,快活地咧着嘴。他行动起来还是比以前小心,尽管他的伤恢复地很好,没有任何手术后遗症。

     “McGee,”Ziva说:“欢迎回来。”

      McGee拉过她,在她抗议之前拥抱了她:“谢谢!”

      她笑了。过了一会儿,Abby脚步轻快地走进来:“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大家都回来了!”

      连Gibbs也在她热情的感染下微笑了。

     “你在家里还没看够他么,Abs?”Tony问:“你现在给他粘住了,你知道。”

      Abby快乐地笑了。她的手指上戴着一只新戒指,是在McGee出院后的第二天戴上的。他们还没宣布,但是Gibbs知道McGee在Doherty射伤他以后,感受到了生命的转瞬即逝。这比大家预料地要快,但是他向Abby求婚时没人吃惊。她的同意就更没人吃惊了。

      Gibbs站起来,握了握McGee的手:“你回来太好了。”

     “回来太好了,头儿。”McGee说:“Doherty的案子结了吗?”

     “结了。”Tony说:“Gillman小组仔细检查了所有地图,得出的结论和我们永远正确的领导看了三秒钟地图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蓝色的小圆点是计划中的弃尸地点,红色的是已经弃尸的地方。”

     “那药物呢?”McGee说。

     “从Bethesda偷的。”Ziva说:“他们在升级安保系统。”

     “好在升级前没出什么大事。”Tony讽刺地说着,翻了个白眼。

      McGee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他还没达到最佳状态,三周内只能做些案头工作。在这以后,他要通过身体检查,重做射击测试,然后才能重新获得外勤工作的资格。Abby站到他身边,手放在他肩上。

     “头儿,我只有一个问题,”McGee说:“地下室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和谁说话?”

      Tony举起手掩住自己的笑容,而Gibbs忍住没有叹气。

     “是啊,”Ziva说:“还有,Abby的测试结果出来之前,你怎么知道那是杜宾?”

     “直觉。”Gibbs说,尽管他知道这说不通。

      McGee不相信地看了他一眼。“你对你的直觉说话?”

     “菜鸟,不要向大师提这么愚蠢的问题。”Tony说:“你知道他有多喜欢装神秘。”

      Gibbs瞪了Tony一眼,但是暗中感激他的搅和。他不知道该怎么搪塞Ziva和McGee的问题。

      Ziva用怀疑的目光看着Tony。“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Tony一脸的无辜:“我?当然不知道。我当时还在昏迷中。”

      McGee叹了一口气。“好,我们明白了。你们不打算告诉我们。”

     “对了,我们不打算,麦小呆。”Tony笑嘻嘻地说:“小组领导/高级外勤探员的秘密。如果我们告诉了你,我们就得杀了你。”

      McGee摇摇头,对Tony的插科打诨翻了个白眼。他左右扫视着Gibbs和Tony,最后耸耸肩,改变了话题:“那Doherty怎么挑选猎物的?”

     “随机。”Tony说:“随便谁引起了他的兴趣,只要他们是水手。除了我,也就是说。他在电视上看到了我。我多走运。”

      他说最后几句的时候耸了下肩,但是Gibbs知道得更清楚。几乎日夜相伴了四周,Gibbs可以辨别出Tony声音中的每个细微差别。尽管Tony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但是绑架给他的心理带来了严重的影响。他们会继续努力消除它。夜里,Tony睡在Gibbs身边,Gibbs紧紧地搂着他,这样他做恶梦的时候,Gibbs可以安慰他。

      Gibbs看着他的组员们互相交流。McGee看上去精力充沛,身心健康。他不时瞟着Abby的戒指,嘴角升起一朵微笑。Gibbs为McGee感到高兴,他知道他找不到更适合Abby的人了。McGee会呵护她,而她也会呵护他。

      Abby的手上下摸挲着McGee的脖子,手指在他皮肤上轻轻移动。Gibbs理解她。他也同样需要触摸Tony,确信他还在这里。尽管他在办公室里不能这么做——他得等到回家以后。家——Tony已经把大部分东西搬到了Gibbs家里,因为出院时,医生建议他必须有人照看。Gibbs完全不介意他这样做。

      Ziva靠着桌子站着,和Tony及McGee斗着嘴,嘴角带着满足的笑容。过去几周里,她的心情很压抑,特别是小组里只有她和Gibbs的时候。Tony出院后被强制休息了十天,在那以后,Gibbs只允许他每天工作几个小时。他们没有办什么大案——Vance拒绝让他们承担任何事,除了两起军校生吸毒案——当同事们不在的时候,Ziva显得很失落。

      Ziva说了什么让Tony咧嘴笑了,他的笑容让Gibbs的心跳了一下。

     “那幅画呢?”McGee问。

      立刻,谁都不说话了。

     “在楼下证据库里。”Gibbs说。

      McGee犹豫着。Gibbs知道他要问什么。“我能看看它么?”

      Gibbs点点头。

      Ziva已经看过了;它被送来的时候,她在场。Gibbs已经看过了,一次,因为他想看看要了七个人的性命,还几乎要了Tony性命的东西。他估计到Tony和McGee想看它一眼,而且他们有权利这么做。不过一旦他们看过了,他就会下命令把它锁起来,不让任何人再找到它。他拒绝让媒体了解到它;他不想让Doherty在死后再变得出名。Doherty应该被遗忘,任其腐烂。

      他们下楼去证据库的时候,电梯里静悄悄的。McGee比刚到办公室的时候显得苍白,而Gibbs注意到Abby握住了McGee的手。别人看不到的时候,Gibbs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到Tony的背上。Tony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证据库里很安静,光线暗淡。Abby打开灯,他们跟着Gibbs走向很后面的一个储物间。没人评论为什么一个新案子的证物被放得那么远。

      Gibbs打开门,他们走了进去。

      油画上盖着一块白布,Ziva帮着Gibbs把它拿出来。Gibbs没有掀开布,直到油画被靠着墙放好。它很大,几乎有五英尺高,十英尺宽,在Gibbs的手里感觉沉甸甸的。

     “准备好了?”他说。

      Tony和McGee都点了点头。

      他不疾不徐地拉开白布,因为他既不想增加戏剧化效果,也不想显得对这幅画有所尊敬。

      他退后一步,注视着未完成的画作。

      它的背景已经画完了,从左面的浪头到海平面上小小的阿耳戈斯号。天空象原作一样乌云密布。木筏的细节也很完备,留下的空白应该是他还没画的人物。

      Doherty改变了原作上人物的容貌。Gibbs认出了被害人:海军军士Davis,头发是金色的,而不是原作中的深红色,带着希望举起的手还没画好,等待着救援。Miller上尉,双手伸向天空,而Mahoney中校在他旁边,头发是棕色而不是黑色,身形比原作中的人要好。Johnson上尉,身体向前倾着,怀里躺着一个死人,就是准下士Westin。在他们不远处,是Williams的半截身子,甚至在死后,他的脸部还因为恐惧而扭曲着。

      Gibbs永远不会承认这幅画里存在任何美的地方。在他的眼里,大海变成了红色,变成了地狱里熊熊燃烧的火焰,疯狂地抓住了无辜的人们。这永远不会是美。

      他看见了组员们的反应。Ziva的小心地控制着表情,但是他看见了她眼里燃烧的怒火。McGee的脸因为恐惧而苍白,身旁的Abby静静地流下了眼泪,而Tony坚毅地决心忍受这场磨炼。

      觉得他们都看够了以后,Gibbs重新盖好这幅画,把它放回原处,希望它会被人遗忘。

      Ziva低下头,转身走了出去,鞋跟敲击着水泥地,发出回响。

      McGee凝视着Abby,他们的手仍然握在一起。

     “走。”Abby说:“我一会儿就上来。”

      McGee看看她,又看看Tony和Gibbs:“好的,楼上见。”

      Abby靠上去,亲了亲他的脸蛋儿。他微微笑了一下,走了出去,小心地挪动着身体,脚步迟缓。Abby看着他,温柔地笑着。

      Tony歪过头。“你想干什么,Abby?”

      Abby转向他们:“只想说我为你们感到幸福。很高兴你们终于明白了。”

      Tony和Gibbs都皱起了眉:“明白了什么?”

      Abby笑了:“你们都爱着对方。Giles先生告诉我——能够和生魂互动的能力是建立在感情基础上的。非常非常强烈的感情。就象,你和Gibbs都爱着对方,所以只有他能看见你。”

      Tony的嘴张大了,Gibbs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是他感到同样吃惊。

     “而你显然爱我,”Abby说,笑容加深了。“我也爱你,要不然我们不可能互相触摸到对方。”

     “所以——我发现的界限——为什么我总是被拉回Gibbs身边——”

     “都是因为爱,对。”Abby说:“如果你真地试试,也许你也能和Ziva和Tim互动。”

     “我有和Ziva互动。”Tony说。

     “当她差不多昏过去的时候——我不确定这个能算。”Abby说:“不过也许你应该告诉她,这样她就不会以为自己彻底疯掉了。”

     “而我不爱菜鸟。”Tony说着,皱了皱鼻子。

      Abby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颊:“你当然不爱。”

     “等等,Doherty是怎么回事?”Tony问“我——和他互动了。”

     “嗯。”Abby说:“我知道,就象我说的,感情。爱起作用,恨也起作用,如果一个生魂只想去伤害。”

      Tony咽了一口唾沫,Gibbs用手扶着他的后腰,默默地支持着他。

      Abby捏了一下他的手:“楼上见。”她眨了眨眼,补充道:“别在这里待太久了。”

      Tony张口结舌地站在那里,接着他回过神来,吃吃地笑了。她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Gibbs看着她,直到她转过墙角,消失了,才转过来面对Tony。

      Tony靠上来,送给Gibbs一个灼热的吻。这里面充满了需要和渴望,安慰和爱情,让Gibbs透不过气来。温暖的双手抚摸着Gibbs的上身,把他拉近。Tony的手伸到Gibbs的衬衫里,皮肤紧贴着皮肤的感觉让Gibbs的裤子紧得难受。

      Tony推开他,喘息着,微笑着:“爱你,Gibbs。”

      “Jethro。”Gibbs说。

      “我们在上班,你说过我不能叫你——”

      “我们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我叫Jethro。”Gibbs喃喃地说。

       Tony轻声笑了,这在Gibbs的耳中就像音乐一样。他们会好的。

      “而且现在Abby说漏了嘴,所以我知道你也爱我。”Tony笑着,嘴巴从这边的耳朵咧到了那边的耳朵。

      “千真万确,我爱你。”Gibbs说,拉近Tony,再一次亲吻他。

       他们在地下室的时间比需要的长了那么一点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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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世界感觉空荡荡的,仿佛缺少了什么。Gibbs知道到底缺少了什么。

      Tony不该一动不动地躺在医院的白色病床上。他应该下床活动,引用无聊的电影片段,逗McGee玩儿,给自己惹麻烦,然后笑着解决掉它。Tony从来不会静止不动。即使在他得鼠疫的时候,他也没有静下来——他总在动,即便是无意识的颤抖和咳嗽。

      血液测试显示Tony的体内有氯胺酮和异丙酚。它们正慢慢地排出Tony的身体,但是他还没有醒过来。时间一秒钟一秒钟地过去,每一秒钟都显得比上一秒更长,感觉就像永远。Gibbs想做点什么,想大叫,想朝什么东西开枪,因为行动总比呆呆的等待强。

      Gibbs的心思一次又一次地转到Tony最后说的两个字上面。

      它们让他心痛,让他更紧地握住Tony的手。

      McGee手术结束的时候,他暂时离开Tony去看他。仍未从麻醉中醒过来,穿着浅蓝色病号服的McGee显得异常年轻和脆弱。他的脸色非常苍白,和眼睛周围的黑眼圈形成鲜明的对比。

      Gibbs的内心一阵翻腾,但是他把失败的感觉推开。McGee知道出外勤的危险。他们都知道危险。受伤的可能性都威胁着他们。

      然而内疚仍然涌了上来。

      Gibbs向外科医生亮了下徽章,提出了问题,医生告诉Gibbs:“我们已经取出了子弹和碎片,修复了受伤部位。CT显示子弹损伤了脾脏,我们不得不实施了部分切除。我们努力挽救并修复了一部分脾脏,止住了内出血。”

     “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Gibbs问。

     “可能再过几个小时。”外科医生说:“他会在医院住上五到七天,然后如果他恢复良好,我们会让他出院。等我知道他的恢复情况以后,会给出相应的建议。一般的恢复时间是四到六周。”

      Gibbs点点头。“随时告诉我进展。他醒过来的时候我想知道。”

     “我会让护士告诉你。”医生很快地说。“现在,如果你不介意,我要去填一些报告。”

      他笑笑离开了,Gibbs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不远处的等候区里,他看见Ziva仍坐在那里。她看上去就和Tony及McGee一样,需要一张床。

     “他们——?”

     “McGee刚动完手术,”Gibbs说:“他过几天会好的。”

      她呼出一口气,卸下了一些担忧:“那Tony?”

     “还在昏迷中。”Gibbs说。他把一只手放到她的肩膀上,她抬起头。“回家去,Ziva。”

     “你回家吗?”她问。

      他摇摇头:“不。但你看上去需要睡上一觉。”

     “你最近有没有照过镜子,Gibbs?”她问。

     “回家。”Gibbs说:“这是命令。”

     “我只想先看看他们。”Ziva低低地说:“求你。”

      Gibbs想了一会儿,他除了同意没有别的办法。他理解她需要看到她的队友;他不会接受别的方式。Ziva也许是Jenny硬塞进他的队伍的,但是她已经成为他们中的一分子,就象McGee和Tony,还有Abby,Ducky和Palmer。

     “好吧。”他说。

      他们刚要走的时候,一直喀哒喀哒的沉重脚步声朝他们奔来。

     “Gibbs!”Abby叫道:“Ducky说Tim——McGee——他受伤了?他受伤了吗?哦上帝,请告诉我他没有——如果他受伤了,我可受不了——Gibbs?”

     “他会好的。”Gibbs说:“他刚从手术室出来,还没醒,但是他醒过来的时候,要是看见你会很高兴的。”

      Abby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他搂住她,亲了亲她的头。Ziva看着他们,Gibbs在她眼中发现一丝向往。不过他没看出来她愿意象Abby那样被他拥抱;她把这种感情流露看作弱点。

     “哦,Gibbs!”Abby说,脸埋在他怀里:“Tony怎么样?Ducky说你找到了他。”

     “我们找到了。”Gibbs说:“他还在昏迷。”

      Ziva上前一步:“我们正要去看他们,你一起来吗?”

     “当然!”Abby说,离开Gibbs的怀抱:“走!”

      她拽住Gibbs的胳膊,拉着他。他们走过大厅,先来到McGee的病房。

      象Tony一样,McGee连着一台监护仪,挂着输液瓶,还有一堆Gibbs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管子和仪器。他可以在病号服的下面看见McGee腰腹部裹着的纱布。

     “哦Tim。”Abby轻声说,伸手摸着McGee的脸颊。他没有回应,但是这没有吓住Abby,她仍旧用手笼着他的脸庞。接着她转过脸对着Gibbs:“我不能一次去两个地方。Tony在哪里?”

     “111号房间。”Gibbs说:“隔开五个门。”

     “他醒过来的时候你会来叫我吗?”她问。

     “嗯。”Gibbs说。

      Ziva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Abby和McGee,眼里露着一丝憧憬。当她意识到Gibbs在看她的时候,她撇下了这个表情。他们一起出门,来到Tony的病房。

      一切都和Gibbs离开时一样——Tony就象刚才一样纹丝不动。他胸口随着每次呼吸轻轻地上下起伏着,仪器发出哔哔声,但是除此之外,一切都像一幅静止的照片。

      Ziva站在床头,踌躇着:“我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

     “我也是。”Gibbs说。医生说Tony——或者总体上说昏迷病人——可能听到说话声,但是这并没有把事情变得更容易。他们该说什么?Gibbs知道Ducky肯定会有主意,可毕竟他每天都和死人说话。

      Ziva咬着嘴唇,眉头微微皱起,然后她看着Gibbs:“你会告诉我进展?”

     “嗯。”Gibbs说。

      她点点头:“我会在家里。”

     “好好休息。”Gibbs说。

     “我试试看。”Ziva说。

      接着她走了,最后离开前,她又久久地看了Tony一眼。

      Gibbs坐下来,凝视着Tony,希望他醒过来。

      这没起作用。

                                                                    ******

        第二天早上,McGee仍然显得精疲力竭,他的脸色非常苍白,而且因为用了止痛药的关系,他有点糊涂。不过,他还是冲Abby懒懒地笑着。她待在他旁边,蜷缩在他没有受伤的那一边,晚上就睡在那里。对此护士们满肚子不高兴,但是Gibbs让她们走开。他知道McGee更喜欢Abby在那里。McGee的妹妹来过,不安地在病房里徘徊,但是她现在去上课了。McGee的父母接到了通知,正朝这里赶来。但是他们还要再过一天才能飞到华盛顿。

     Gibbs大部分时间都待在Tony旁边,有时睡上几分钟,然后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因为他不能呆坐着干等。

     八点的时候Ziva回来了,比正式的探访时间早了两个小时。她似乎异乎寻常的缺乏自信,但是看起来起码睡了几个小时,还抽时间冲了个澡。

    “有什么变化?”她问。

      Gibbs没有回答;他知道Ziva会理解他的沉默。

     “那么McGee?”Ziva问。

     “Abby陪着他。”Gibbs说。

     “他会好吗?”

     “他最好这样。”Gibbs说。

      她点点头,然后他们一起来到McGee的病房。他已经醒了,或者在某种形式上。他无力地看着四周。一只手揽着睡着的Abby。他看上去并不痛苦,但这可能是药物的作用,而并非是他的身体没有在痛。

     “头儿。”他轻声说,由于很久没有说话,声音有点沙哑。“Ziva。”

     “McGee。”Ziva说。

     “医生说他们拿走了我的脾脏。”McGee说。

     “嗯。”Gibbs说:“你有点失血,需要输血。子弹打伤了你的脾脏,所以他们只好切掉一部分。”

     “哦。”McGee说。他似乎并不十分担心。

      Abby动了一下,转过头,看着Gibbs:“Gibbs。”

     “嗨,Abby。”他说。

      她没有动,头枕在McGee的肩膀上,仍旧小心翼翼地不去碰他被子弹打伤的地方。他似乎不介意她的依偎。

     “Tony?”她问。

     “没变化。”Gibbs说。

     “Tony好吗?”McGee轻声问。

     “他在昏迷。”Gibbs说。

      Abby把脸埋在McGee的肩膀上,把他的病号服抓得更紧了一点。“他会醒过来的。他必须醒过来。”

     “嗯。”Gibbs说。

      Abby抬头看着Ziva:“Ziva,过来。我们不咬人。嗯,至少他不咬。”

     “我不希望打搅你们。”Ziva说道,但是Abby打断了她。

     “你没有。快过来。”

      于是Gibbs离开了,回去守在Tony的病床边。Abby和McGee会让Ziva重新感到自在,Gibbs永远不会比他们做得好。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胳膊肘支在膝盖上。他凝视着Tony,看着他的胸部随着每次平静的呼吸上下起伏。他的皮肤恢复了些血色,但是太瘦了。他在失踪的时候瘦了好多,他的肌肉明显减少了。当然,缺少持续地摄入很难说是健康的垃圾食品,Tony自然会变瘦。Gibbs研究着Tony的脸部轮廓,从略微翘起的鼻子,到耸起的颧骨和饱满的嘴唇。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在他脸颊上投下了阴影。

      正是因为他这么近地研究着Tony,他才注意到了睫毛的颤动,紧闭的眼睑下眼珠在动。一个迹象,表明一个封闭的人,意识到了外部世界。

      表明一个生魂,回到了它正确的归宿。

     “Tony。”他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中带着希望,以防自己臆想了它,以防这不是他希望的积极信号。

      睫毛又颤动了一下,Gibbs握住Tony的手,他感觉到它紧了一紧,手指极其轻微地绕住Gibbs的手。Gibbs的心狂跳起来,肾上腺素立刻冲过他的血管。

      他不知道从最初轻微的意识迹象,到Tony的眼睑确实张开,用了多少时间,没有全部张开,连一半都没到,但已足以让Gibbs再次看到那熟悉的松绿色,尽管那目光是无力的,没有方向。

      干燥起皮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接着Tony又闭上了眼睛,短暂的,只到他又努力睁开双眼,显然在和纠缠他的疲惫及无意识搏斗着。

      终于,他努力发出一声微弱的:“头儿……”

      好像花了永远的时间Tony才能把视线集中到Gibbs身上。当他的目光终于落到Gibbs身上的时候,Gibbs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忘记了这双眼睛可以显得多热烈,多纯真,再次看到它们,鲜活真实,几乎足以让他崩溃。

      一个医生带着两个护士走了进来。Tony身上连接的设备记录到了他恢复意识的信号,医生——并不是昨晚治疗Tony的那个——用电筒照了照他的眼睛,要求他如果他理解的话就点点头。Tony轻轻地点点头,而这似乎用完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的眼睛已经又合拢了。

      照缓慢的心跳来看,Tony马上就睡着了。

      医生转过来对Gibbs说:“看上去不错,Gibbs探员。考虑到所有的情况,他的肝肾功能好得让人吃惊。”

      Gibbs点点头,找不出话来说。

     “我过一小时再回来检查他。”医生说:“如果在这之前发生任何事,就按紧急按钮。”

      医生走了,Gibbs把注意力转回Tony身上。他意识到他仍然握着Tony的手,而且医生和护士在房间里的时候也这么握着。他决定不去管它。这是他们的第二次机会——或者也许是第十五次,考虑到有多少次他们中的一个,或者两个都身处险境——而他决定充分利用这个机会。Tony已经说了那些话,现在轮到他来告诉Tony他有着一样的心思。他不确定怎么做——他从来不擅长浪漫——但是他会做。他必须做。他不能再失去To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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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搏,脉搏,脉搏。

      微弱,但是,当Gibbs把手指放到Tony的颈部时,他可以感到一丝脉搏。当Gibbs把耳朵贴近Tony的脸部时,他可以感到温暖和轻微的呼吸。不过,毫无疑问,Tony没有知觉。

     “我是不是——”

     “活着。”Gibbs说,于是Tony的鬼魂跪倒在地,松了一口气。

      真的Tony全身赤裸地躺在地上。Gibbs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Tony,查看是否有瘀伤、出血、伤口和肿胀。他不是医生,但是他这辈子碰到过太多受了伤的人,他知道怎么做。他发现Tony的胸口有瘀伤,头上有个包,但是没有枪伤和流血的地方。

     “Tony,”他说,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希望他的颈部没有受伤。

      没有回应。

      Gibbs脱下外套,尽量多地遮盖住Tony的身体。

     “Tony!”Ziva来到他们身边,脸色发白。“他——”

     “他在呼吸。”Gibbs说。

      Ziva点点头。“我能干什么?”

     “留在McGee身边。”Gibbs说。她又微微点了下头,久久地看了Tony一眼,转身回去McGee那里。

     “为什么我就是不能——进去?为什么我还在这里?”Tony的鬼魂喃喃自语,Gibbs抬起头,看见一双大大的松绿色眼睛,里面闪烁的应该是泪光。

      接下来是一阵混乱,急救人员冲进了屋子,带着担架床和急救设备从楼梯上下来。一队人马围住了McGee,而Gibbs想把自己劈成两半,好同时照应两个受伤的手下。但是他做不到,所以他留在Tony身边。三个医护人员开始抢救Tony,他们的手迅速地掠过温暖的皮肤,处理所有伤处,给Tony戴上颈箍,检查他的呼吸和脉搏。

     “Ziva,和McGee一起走。”Gibbs命令道。

     “这里怎么办?这里是犯罪现场。”Ziva说。

     “让Ducky、Palmer和另外的小组过来。”Gibbs断然说:“我们有两个探员受了伤。”

      地方上的警察也已经来了,他们的技术人员朝Doherty的尸体走去。

     “不要碰它。”Gibbs恶狠狠地说。

     “但是长官,我们必须——”年轻的警察说。

      Gibbs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我的法医马上就到。他到之前,你不许碰它。”

      那警察看上去紧张极了,但是最终他点了点头。

     “数到三,”一个救护员抓住Tony,命令他的伙伴。“一、二、三。”

      就在几分钟前,Tony说过同样的话,当他穿过Doherty,抓住他的时候。

      他看着面前失去知觉的Tony,心抽紧了。“你不许死。”

      一个轻柔的回答从鬼魂那里传来,他同样向下注视着自己的身体:“知道了,头儿。”

      他们的视线相遇了,短短的一瞬,但是心意相通。

      McGee已经被迅速抬走了,Gibbs听到救护车的警报声越来越远,朝医院的方向疾驶而去。医护人员抬着Tony向外走去,Gibbs跟在后面。正当他们走完楼梯的时候,他听到一个警察喊道:“这里还有一具尸体。”

      Gibbs迟疑了一下。他的车就在这儿,他可以过一会儿跟着Tony去医院,在他搞清楚另一具尸体是谁以后。

     “Gibbs?”Tony问。他看了看Gibbs,又看了看下面的犯罪现场。“反正你对我也做不了什么。留下,等Ducky过来。”

      Gibbs不确定这是不是正确的决定,但是相比在医院的等候室里徘徊,工作似乎是更好的选择。在医院里,他做不了什么——在这里,他可以找到某些答案。他可以集中到另外的某些事上,发挥作用。朝Tony微微点了点头,他又朝楼下走去。医护人员已经到了外面,Tony的目光追随着他们。

      Tony苦笑了一下。“我猜其实我在那里也做不了什么。”

      他跟着Gibbs下了楼,与其说是走下楼梯,不如说是在空中飘下。

     “你找到了什么?”Gibbs厉声说。

      发现尸体的警察抬头看着他。她比刚才和Gibbs说话的那个年纪大,似乎更加自信。

     “你是谁?”她问。

      Gibbs亮了一下徽章。“特别探员Gibbs,NCIS。”

      她检查了一下徽章,然后说。“男性,三十多岁。看起来死于枪伤。”

     “我的法医会确认死因。”Gibbs说:“在哪里?”

     “在走廊那边。”她指着大概的方向。“他们在把狗带走。”

     “狗?”问,马上就明白了——Tony和他说过的杜宾犬,通过它,他们找到了Doherty。

     “一条很大的杜宾。”她说:“看上去不凶,但是你可吃不准。有那样的主人——”

      Gibbs很快点了下头表示感谢,然后朝刚才没有注意到的走廊走去。他向自己解释,刚才他的心思被别的事占住了。走廊狭窄,暗淡。Gibbs发现两边都有通向小房间的门。一共五扇,两扇在左,三扇在右,除了一扇,其它都通向很小的房间,或者可以说是牢房。第五个房间,在走廊尽头的左侧,稍稍大点。

      空气中有清洁剂的味道,可盖不住尿臊味、腐臭味、血腥气和死亡的味道。

      在左边的第一个房间,他找到了警察,正围着床上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旁边是一滩血迹。他的胸口有一个洞,全身赤裸,就像其他被害人一样。

      Gibbs感到一阵恐惧涌过他的心头。他们冲进地下室前听到的枪声——Doherty射杀的就是这个人。一想到他对Tony做同样的事情,他的血都变冷了——但是似乎Tony一直是他的备用计划,让他活着以防万一罪行暴露。

      Gibbs希望那个混蛋去下地狱。

      他希望Doherty被地狱之火焚烧。

      他瞥了一眼身边,看见Tony盯着死尸。他脸色惨白,眼睛睁得大大的,无声地表示出他的感觉,胜过千言万语。

     “Ducky?”Gibbs轻轻地问,因为Tony不该待在这儿。看到这些对他可不好。

      Tony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点点头,然后消失了。

      Gibbs打量着眼前的房间。它里面有一张床,上面躺着被害人,周围摆放着医用设备。静脉注射的针头还插在死尸的手臂上。周围的墙都是白色的,地板很干净,房间里没有窗。

      这个人已经被Doherty关了一段时间,如果尸体上开始萎缩的肌肉可以证明的话。Gibbs暗想他们怎么会漏掉这个人。

     “他来了。”Tony回到他身旁说。他的声音很轻,注视着房间。“我被关在一个这样的房间里。”

      这不是一个问题。Gibbs想伸手按住Tony的肩膀,安慰他。但是他不能,不能在这里。

      Gibbs可以听到Ducky的脚步声,夹杂在地下室混乱的声音里。法医来到了他的身后。

     “Jethro,”Ducky说。他看上去很震惊。“Ziva说了些有关Timothy的事,还有Anthony?”

     “他们都去医院了。”Gibbs说:“Doherty射伤了McGee。”

     “哦,天哪。”Ducky说:“他会没事吧?”

     “我不知道。”Gibbs抢白道。

      Ducky看了他一眼,尽管目光里含着责备,那里面也有理解。Ducky理解Gibbs遭受的压力。

      Ducky开始工作,先是受害人,然后再是Doherty。Gibbs转身离开,去检查其它房间。他发现它们几乎和第一个房间有着完全一样的大小和干净程度。右面的三个房间都有床,但是只有两个有医用设备。Gibbs不知道Doherty到底从Bethesda偷了多少东西,他秘密计划他的行动有多久。

      另一边有两个房间;一个里面有巨大的冷柜,无疑是Doherty冷藏尸体,好让它们保存久一点的地方。里面还有一个柜子,塞满了各种你能想到的清洁用品。

      第二个房间稍微大一点。走进里面就像走进了Doherty的头脑。

      四面墙上都是地图,整齐地排列着。有一个书架,放满了美术方面的书,还有些是关于医学和药品的。一张小书桌上有一本关于梅杜萨之筏的书,作者名叫Lorenz Eitner。Doherty肯定把这本书读了又读,因为它已经破损不堪。书旁边有一个木头盒子,打开,是起码三十支油画颜料,从黑到白,中间各种颜色摆放得很整齐。颜料旁边,是一排整齐的画笔,每支画笔中间正好相隔一英寸。

      墙壁上的地图涵盖了华盛顿特区,从河边到495号公路的所有地方。上面画了一条长线,正如McGee画的连接了弃尸地点的线。但是Doherty的地图比McGee的有更多的小圆点——红色的,是NCIS已经发现的,上面标着一到六的数字,还有蓝色的,上面的数字是七到二十一。Gibbs只能假设那是Doherty计划杀死被害人,并弃尸的地方。

      这个疯子真的计划完成整幅画。

      每个红点旁边有一张相关被害人的照片,拍的是他们的日常生活——Johnson上尉离开Bethesda海军医院,Miller上尉在买东西——Doherty在绑架并杀害他们之前,曾经暗中监视过每个被害人。然而,即便有照片,人们还是无法了解Doherty是如何挑选猎物的,除了他们都是海军以外。Tony的照片也在这里面,拍的是某个犯罪现场,他蹲在受害人的旁边。想到Doherty曾暗中观察他们,Gibbs颤抖的手紧紧握成了的拳头。

      刚才和他说话的女警走到他身边。

     “我要整个房间都拍成照片,交给NCIS的Abby Sciuto。”Gibbs说:“如果我发现漏掉了一英寸——”

     “我们会弄好的,Gibbs探员。”她说。

      他点点头,转向走廊另一边的房间,另一个有医用设备的房间。里面散发着浓重的人尿和呕吐物的味道,还有另外某种味道,某种Gibbs只能称为绝望的味道。

      他努力让自己站着,看着那张床,过去两周里Tony显然就躺在这上面。问题一一闪过他的脑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他要抓Tony,为什么他们没有更快地找到他?床单很久都没换过了,Gibbs只能想象Tony可能感染到的细菌。他们找到他时,他还活着,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活下来。

     “Jethro,也许你该去医院。”Ducky来到他身边,脸上带着关切。“Palmer先生和我可以做完这些,特别探员Gillman和他的小组已经到这里了。”

      Gibbs点点头。他在这里派不了什么用处。他的嘴巴发干,心跳仍然很快。

     “你能安全地开车吗?”Ducky问。

      Gibbs瞪了他一眼。

     “明白了。”Ducky说:“那你会开得比平时更糟吗?”

     “我没事。”Gibbs说,痛恨自己语气里的粗暴。

      Ducky久久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点点头。“请及时告诉我进展。”

     “嗯。”Gibbs说。

      他在离开前又稍稍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跨上楼梯。Tony静静地跟在他后面。Gibbs不知道他现在怎么会显得这么苍白,照理说一个鬼魂——一个生魂——应该没有血液流动才对。

      但是他没有问。当Gibbs用危险的高速驶向医院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

        他没有被迫在走廊里踱步。当他和Tony走进医院时,他看见Ziva坐在那里,脸像床单一样白。她一看见Gibbs就站了起来。

     “情况。”Gibbs说。

     “McGee在手术。”Ziva虚弱地说:“他们得把子弹取出来,但是我不知道他伤得怎么样。我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神志很清醒。”

      神志清醒是个好兆头,起码。

     “DiNozzo?”他问,用力咽了一口唾沫。

     “他们还没告诉我。”Ziva说:“但是他没有知觉。”

      Gibbs没指望他有——Tony的生魂在这里,显然说明他还没醒过来。

      一个医生朝他们走来。他和Ducky差不多年纪,皱着眉头,脸色严肃。

     “特别探员Gibbs?”他问。

     “是。”Gibbs说。

     “我是Kelby医生。”他说:“我负责治疗特别探员DiNozzo。”

     “他怎么样?”

      Kelby医生说:“他的伤口除了纱布和创口贴不需要别的治疗。我们给他做了扫描,没有发现内伤。”

     “那他为什么还在昏迷?”Gibbs厉声对医生说。

     “他被下了药,特别探员Gibbs。”Kelby医生说:“他的格拉斯哥昏迷指数是四——他对疼痛刺激多少有反应,但是在其它方面——”

     “那就做点什么。”Gibbs恶狠狠地说。

     “我们得等到他身体里的药物排干净以后。”Kelby医生说:“我们正在监测他的肝肾功能和心脏功能,还有血压、体温和血氧含量,但是在毒药被排干净以前,给他用药只会加重他身体的负担。”

     “什么毒药?”Gibbs问。

     “我们正在做血液测试。”Kelby医生说。

     “其他被害人死于异丙酚过量。”Gibbs说。

      医生点点头。“他中毒多久了?”

     “十三天。”Gibbs说。

      Kelby医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未予置评。Gibbs问了房间号码,医生告诉了他,显然很明智地意识到不管医生是否告诉他,Gibbs都会找到Tony。

      一坐到Tony身边,Gibbs就忍不住伸出手碰他。和灵异体的Tony打了一周的交道,现在他手指下温暖实在的皮肤感觉起来简直不象是真的。Tony仍旧一动不动,连眼睫毛也不象在睡梦中那样颤一下。但是Tony并不是在睡觉。一台心脏监护器发出哔哔的声音,监测着Tony的血压和心跳。

      Tony的生魂站在窗边,无助地环顾着四周。他的脸上露出以前没有的沮丧。Gibbs看看自己握着的Tony实在的手,又看看Tony的灵异体——这两者之间似乎没有联系。似乎他们——肉体和灵魂——之间的连接被切断了。

     “我不想死。”

      Gibbs觉得嘴里好像灌满了沙子。“你不会。”

      起码他回答Tony时,可以假装是在和眼前昏迷的Tony讲话。

      Tony转过来看着他。“你不知道的,头儿。”

     “妈的,Tony。”Gibbs说:“你不会放弃,现在不行。”

     “我已经用完了九条命还不止。”Tony轻声说:“我应该没有运气了。”

     “Tony——”

      Tony的眼中萦绕着各种情感:“我可以感觉到我在凋谢,头儿。我不想,但是——我没办法。”

     “你可以战斗!”Gibbs说:“你不该放弃。”

      他恨这个。他从来不是一个鼓舞人心的演说家,而Tony散发出来的痛苦无奈让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Tony眼里的表情让他五内俱焚。

     “Tony!”

      Tony的脸抽搐了:“对不起,头儿。”

      他把手伸在自己面前,带着凄凉的怀疑看着它。它在慢慢变淡。Gibbs握住Tony真实的手,紧紧地捏着,想实实在在地留住Tony。

      Tony看着Gibbs,他的身体开始变淡,好像一团虚无开始蚕食他,把他从图片中擦掉。

     “最后的机会,我猜,就这么着了。”Tony说,声音非常轻。“爱你。”

     “DiNozzo!”Gibbs说,哽咽让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Tony一直凝神注视着Gibbs,终于他彻底消失了——房间里只留了Gibbs和那一动不动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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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6:45,Gibbs回到了办公室。他觉得昨晚是这阵子睡得最好的。他不知道如果和有血有肉的Tony一起入睡,是否会有和Tony的鬼魂一起入睡同样镇定的效果。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的Tony活蹦乱跳地在他床上,那估计就没有什么觉好睡了。

      他惊讶地发现Ziva已经在她的位子上了,那么卖力地工作着,都没顾上抬头看一眼Gibbs,和他打声招呼。

      McGee和Abby紧跟在Gibbs后面到了,两人一起。Abby没有到楼上来,但是Tony在例行检查完所有组员后告诉了Gibbs。

     “Ducky也在进来的路上。”Tony说着咧嘴笑了:“而Palmer睡过了头,正急忙赶过来。”

      Gibbs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之间没有奇怪的感觉。Tony显然完全不介意昨晚Gibbs的崩溃,他也没有挑逗Gibbs。这感觉起来奇特地正常。

      Gibbs转向McGee。

     “你们昨天在Doherty的父母那里找到什么没有?”Gibbs问。

     “问Ziva。”McGee说:“她觉得她找到了。”

     “Ziva?”Gibbs问。

     “是的。”Ziva说。“等一等,我会告诉你。”

      “McGee,”Gibbs说:“咖啡。”

       他已经喝了一杯,而现在需要再来一杯。McGee离开办公室去倒了。

       Tony摇摇头:“你不该喝这么多咖啡因,头儿。这对你不好。”

       Gibbs很快地朝他瞪了一眼,这不会引起怀疑,因为大体上,Gibbs会时不时地朝周围的世界气冲冲地瞪上几眼。 

      “这儿!”Ziva说,朝键盘上敲了最后一下。

       屏幕上跳出来一张驾驶证,上面有一张照片,和一个陌生的名字,照片上一个熟悉的人正看着他们。James Doherty给自己造了个假身份。

      “干得好。”Gibbs说。

       McGee回来了,带着三杯咖啡。看见大屏幕上的东西,他的嘴张大了。

      “怎么弄的?”

      “昨天我四下打探的时候,看到了一封信。”Ziva说。

      “你什么时候——”McGee皱着眉开始说,不过接着他明白了:“你去了趟卫生间。”

      “我我去了卫生间。”Ziva得意地笑着说:“其实我查看了一圈。在卧室的床头柜上,我找到了一封给Doherty的信,寄信人是一个Theodore Cault先生。这太奇怪了,一个妻子把其他男人的信放在自己的床头柜上,而且,这个名字——”

      “是画梅杜萨的画家的名字的英文版。”McGee瞪大眼睛说。

      “对。”Ziva说。“所以我在数据库里查了这个名字,找到了这个。”

      “McGee,给我找出他的所有信息。”Gibbs说:“我想知道他假身份的每个部分,最重要的——”

      “地址,”McGee说:“这就办,头儿。”

      Gibbs朝边上瞥了一眼,看见Tony正盯着照片。他意识到Tony没有看见过这个嫌疑人的照片;昨天他们找出James Doherty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他抓过纸笔,写道:‘脸熟吗?’

      尽管他尽量不引人怀疑地拿着纸给Tony看,起先Tony还是没有注意他写的东西。他的目光被粘在了屏幕上的照片上。他的脸上闪过各种表情,但是太快,太细微,Gibbs无法辨别。

     “我看见过他。”Tony说,眉心打了个结:“就在我脑子里——但是我想不起来——但是我知道我看见过他。”

      Gibbs激烈地和两个不同的冲动搏斗着——第一个,是冲Tony吼叫,命令他想起来,第二个,是把手放到Tony的肩上,安慰他。身处办公室正中间,这两件事他都不能做。

     “Theodore Cault在Bethesda工作,”McGee说:“他是个门卫。他在那里工作了五个月了。”

     “Johnson上尉在Bethesda工作。”Ziva说。

     “而Tony失踪的时候刚面谈完——”

      他们几周前查过医院的雇员。既然存在药物过量,那么凶手可能在医院工作,但是在附近几个医院里工作的人太多了,调查没有什么结果。

       一想到终于接近了那个混蛋,Gibbs感到心跳加快了。

      “地址?”Gibbs问,身体里涌起一浪肾上腺素。

      “这就好。”McGee说。他又敲了几下键盘,屏幕上,跳出来一个地址。“这是Somerset的一幢旧房子,头儿。Doherty租了下来。”

      “装备,马上。”Gibbs说:“McGee,去开车。Ziva,告诉主任发生了什么事。”

      “头儿——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进入那幢房子。”McGee说。

      “我们只是去和他谈谈。”Gibbs恶狠狠地说。

      “谈谈?”McGee问。

      “对,McGee。”Gibbs说。“谈谈。”

       他抓起枪,别到腰上。

       McGee明显地咽了下唾沫,显然理解Gibbs会怎么和Doherty‘谈谈’。

       Gibbs觉得他的枪在发烫,在和他耳语——上帝,Gibbs想把子弹射进那混蛋的膝盖,让他感受他给Gibbs带来的痛苦。

       尽管他的身体里充满了肾上腺素,他的心却充满了恐惧,害怕他们到了那里会发现的东西。他们会看到怎样恐怖的情形?那个王八蛋把Tony怎么了?Tony到底还活着吗?

      他看见Tony站在屏幕前,仍然盯着Doherty。即使对鬼魂来说,他也显得太苍白了。Gibbs不能和他说话,而且即使能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朝电梯走去,McGee已经出去准备把车子开到大门口。Ziva心神不宁地紧跟在Gibbs后面,赶在电梯门关上之前闪了进去。她的脸阴沉着,心无旁骛。Gibbs感觉到她身上传来同样的兴奋、愤怒和恐惧,看见她的手伸向佩枪,轻轻地碰了碰,好确定它在那儿。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Gibbs和Ziva出来的时候,McGee已经坐在了车子的后排。和Ziva不同,他看上去没有愤怒——他脸色苍白,形容憔悴,注意力深深地集中在手头的工作上。不过他从来不是象Gibbs和Ziva那样的杀人机器。然而,Gibbs知道他可以信赖McGee。

     “头儿,”McGee说,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刚刚接到离那房子最近的杂货店的电话。他们说有个象BOLO照片上的男人,带着他的杜宾,每个星期来一次,像时钟一样准确。

      Gibbs猛踩油门,轮胎发出尖利的叫声。McGee停止讲话,一只手紧紧抓住车子顶部的拉手,脸色变得煞白。肾上腺素让Gibbs的心脏加快,他都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街道两边的建筑物在车窗外飞速地闪过。

      直到Doherty所租房子前,Gibbs才猛地停住了车,走出车门,他的心快从喉咙口跳出来了。他强迫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好让自己平静下来,尽管平时他从来不做这样的动作。

      但是这个案子和平时的不同。

     “你们到了。”Tony说着,出现在他身旁。“是这里吗?”

      他们都抬头看着那房子。它看起来就象McGee说的,很旧——篱笆需要重新油漆,房子看上去很破败。院子远不如周围邻居们的那样精心打理。

      Gibbs朝着Tony不易被人察觉地轻轻点点头。

     “McGee,去后面。”他说。“准备呼叫后援。”

      McGee点点头,不过Gibbs捕捉到了他眼里的表情——那好像在说:‘哼,我们只是来这里谈谈。’

     “Ziva,跟着我。”Gibbs说,其实没必要说这句话。Ziva就紧跟在他后面,一只手放在枪上。

     “我来过这儿。”Tony说。“上次我来的时候是夜里,但是我来过。感觉就像——做梦。”

     “去McGee那里。”Gibbs命令道,Tony在他身边会让他分心。

     “我以为你说的是——”Ziva说道,Gibbs压低嗓子骂了一句。

     “不是说你。”Gibbs厉声说。

     “那是谁——”

      Gibbs瞪了她一眼。他知道这不能让她不提问题——他只是希望能够让她不要现在问。他们没有时间;他们有着远比这重要,比这紧急的事要做。

      他很快的敲了三下门。

      没有回答,他又敲了敲门。

     “Doherty先生,”他说:“NCIS。我们要和你谈谈。”

      里面突然传出一记刺耳的声音,毫无疑问,那是—记枪声,响亮、清晰。

Gibbs受了一惊,里面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无数画面在他眼前闪过——Tony,伤痕累累,流着血,被子弹击中,死去——。Gibbs采取了行动。

      他一脚踹向房门,陈旧的门立刻倒下了,这让他感到有点高兴。

      Ziva跟在他后面,和他一起警戒着周围。McGee通过后门廊进了屋子,迎面碰上了他们,端着枪的手由于紧张而抖动着。他们警惕地走过一个个房间,发现它们都是空的。房子里很干净,不仅是打扫得很整洁,简直就像消过毒一样,没有一样东西不在适当的位置上。看上去就像根本没有人住过。

     “安全。”McGee说,声音几乎平稳了。

     “地下室。”Gibbs说。

      厨房那边传来一股味道。他们走进厨房,这味道更浓了。他们在一扇门后面发现了通到下面的楼梯。这味道并不陌生——恰恰相反,它太熟悉了。

      死亡。

     “头儿,你得下去。他造了木筏——”

      Tony出现在他面前,显得异乎寻常地苍白。他好象随时都会吐出来。

      他们端着枪,走下楼梯。地下室阴冷黑暗,散发着强烈的腐臭味。楼梯在他们脚下吱嘎作响。

      突然,他们身后的门砰地一身关上了。Gibbs听到它被咔的一声锁住了。他骂了一句,但是现在没办法了。他们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Gibbs向前迈了一步,下到地面上,他几乎被什么硬硬的木头家伙绊倒。

      紧接着,突然之间,灯亮了。强烈的,刺眼的光线让Gibbs的眼里冒出了泪水,使他不得不紧闭上眼睛,尽管他知道这么做很危险。慢慢地,他睁开双眼,眼睛在耀眼的亮光里眯成一条缝。灯光从地下室的各个角落射来,都照向他们,照向他、McGee和Ziva站着的地方。这里地方很大,地上有一样东西——刚刚绊到Gibbs的是某种巨大的,木制平台的一角。

     “什么鬼东——”

     “头儿,这——它是那艘木筏。”McGee说。“它的现场版。”

      他们慢慢地在地板上向前走去,端着枪,戒备着。这个地方安静得可怕。

      接着响起一记枪声,McGee痛苦地大叫一声。他往后蹒跚了几步,枪掉在地上,声音很响,接着他人也倒了下来。他的手本能地护在侧身,血从那里开始冒出来,浸湿了他的衬衫。

     “McGee!”Ziva叫道。

     “后退!”Gibbs厉声喊道。他朝四下看着,寻找任何可以隐蔽的地方,但是什么也没看到。他们就在靶心,明晃晃的灯光从四边射来,除了楼梯——但是它只通向被锁住的门。尽管如此,登上楼梯仍然可以让他有更好的视野——

     “就站在那儿!”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发着抖,令人讨厌——Gibbs立刻憎恶它起来。他把枪指向声音的方向。他努力不去理会McGee急促的呼吸声,和他嘴里逸出的痛苦的呻吟。Ziva跪在McGee身边,双手压住他的伤口。

     “NCIS。”那声音说。

     “出来。”Ziva愤怒地说。

     “既然你们已经找到这里,肯定知道我的长相。”那声音说。

     “James Doherty。”Gibbs说,几乎控制不住他的怒火。他想开枪,但是却做不到,因为他不知道目标在哪里,在干什么。Gibbs知道的就是Doherty正把Tony当作盾牌。他知道这个声音是计算机合成的,而Doherty并没有站在他们以为他在的地方。根据McGee被射的角度,Gibbs可以推测出他刚才所在的位置,但是他可能——肯定,如果他够聪明——移动过了。

     “我再也不用那个名字了。”Doherty说:“我是Theodore。Theodore Cault。我改名字的时候,母亲理解我。她说是父亲要给我起那个名字的,不是她。”

      他在周围移动着,慢慢地在黑暗里移到这边,移到那边。Gibbs的枪指着说话的声音,同时一直眯着眼睛看着暗处。他需要看到灯光后面的情形,必须这样,然而却无法做到,因为如果他动的话,如果他们随便哪个人动的话,Doherty很可能再开枪。他们什么也没有,没法——

      除了,他们有的。

      他有一个探员,他的行动别人看不见。

      他没法和Tony交流而不被别人知道——但是现在他觉得管不了那么多。Ziva已经看见过他,虽然那时候她得了脑震荡,晕晕乎乎的,而McGee只能事后怀疑Gibbs是否正常。而McGee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关心这个——因为腹部的枪伤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很可能是致命的——Gibbs不得不这么做。

      “Tony,什么情况?”

       他可以感觉到Ziva和McGee射来的目光,带着疑问,怀疑他是否终于疯掉了。

      “你在和我说话?”Tony问;“当着他们的面?酷,我想。”

      “DiNozzo,”Gibbs厉声说。

       Tony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很快地移到灯光后面。

      “不许过来。”Doherty说。“我手上有个人,也许你不想进一步伤害他。”

      “Tony。”Ziva吸了一口气。

       McGee看向暗处,又看看Gibbs,又看回暗处。“头儿——怎么——”

      “现在不行。”Gibbs恶狠狠地说。

       Tony回来的时候非常苍白。Gibbs皱起眉,不知道这是由于地下室里明亮的灯光,还是其它什么。

      “他抓住了我。”Tony说。“你的两点钟方向。枪顶着我的头。我没有意识。头儿,我想我大概——”

      “不。”Gibbs厉声说。

      “不,什么,头儿?”McGee问,痛苦地吸着气。Gibbs看见McGee额头冒着汗,脸色惨白。他知道他们的时间不多了,McGee快休克了。

      “你想要什么?”Gibbs反过来大声地向Doherty提出问题。

      “完成我的作品。”Doherty说。“那里面会有你。你正合适,海军陆战队的射击教头。你知道,在电视上看到你以后,我调查过你。你和你的小组。DiNozzo探员不是个水手,但是我认为他合适——他很英俊,不是吗?我在新闻里一看到他,就知道我得把他画进我的画。”

      Doherty谈到Tony的时候用的是现在时,Gibbs想从这里面得到些安慰,但是他不能。Doherty显然是个疯子,他的话作不得准。

      他的心怦怦地跳着。

     “后援——在路上。”McGee说,喘着粗气。

      Gibbs点点头,接着对Doherty说话。他们必须尽快完成任务。“放开他。放开DiNozzo探员,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我们都有枪,射击教头。”Doherty说。“谁说我不能先冲你开枪?我知道你们三个在哪里,而且你们有一个已经受了伤。你只能跟踪我的声音。”

      “两点钟方向,头儿。”Tony说:“就在灯后面。”

      “不能误伤你。”Gibbs说,放低声音。

      “总比伤了你们大家好。”Tony说。

      “不。”Gibbs断然说。

      “Gibbs?”Ziva问。

      “我的两点钟方向。”Gibbs说。

       她没有问他怎么知道的。这让他很高兴。他毫不怀疑过后她肯定会问,但是现在她相信他。她朝Doherty靠近了些。

      “我说了不许过来。”Doherty说,声音里有点歇斯底里。“我会开枪的。我会从这里这个探员开始。”

       Ziva停了下来。

      “让他放开你,DiNozzo。”Gibbs说。

      “怎么做?”Tony问。“我是虚的。而且我的身体显然派不了什么用场。”Gibbs瞪着他。“我会想出办法来。对。我能碰到你和Abby,所以为什么不能碰那个疯子,这都是他造成的。”

       他消失在灯光后面的黑暗里,淡出了Gibbs的视线,但是Gibbs仍然可以听到他在喃喃自语。这比Doherty的啰嗦好听。

      “好的,头儿,管他呢。”Tony说。“我就试试看——我不知道。穿过他,顺便做点什么,我猜。”

       Gibbs没有回答,希望Tony把沉默当作默许。

      “数到三。”Tony说。“一、二、三。”

       一秒钟,漫长而拖延的一秒钟,好像永恒的心跳声和喘息声。然后一声惊叫刺破了空气,令人毛骨悚然,接着什么东西重重地掉到地上。

      Gibbs冲了出去。

      他的心跳得很响,整个身体只集中在一件事上——到Doherty那儿,赶在他再杀人之前杀了他。

      Doherty向后蹒跚着。Gibbs几乎什么看不见,因为刚才的灯光太耀眼,现在的黯淡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漆黑一片。但是他辨认出了Doherty的轮廓,那人倚着墙,正在重蓄力量。他抬起头,刹那间,两人的视线相遇了,Doherty举起枪,于是Gibbs开了火,一下,两下。

      Doherty瞪着他,似乎难以置信。他摇晃着走几步,血从胸口的伤口里冒了出来,一步,两步,他发出一声咕噜。Doherty又迈了一步,接着双腿一软,跌倒在地,痛苦地喘息着。Gibbs用枪指着Doherty,他的血在地上流成一滩。Doherty又喘了几下,眼睛盯着Gibbs,当死亡带走他的时候,他仍然显得既惊讶又憎恨。

      就这样,事情结束了。就这样,Doherty死了。

      Tony的声音从黑暗中飘了过来。“头儿。”

      Gibbs被惊醒了,他站直身子,枪垂在身旁。

     “David,把急救人员带下来,”他说:“McGee?”

     “很-很好,头儿。”McGee说,但是对Gibbs来说,他的声音听上去太轻,太虚弱。

      他看着Ziva走了——不情愿地离开McGee。她的手上都是血。从灯光背后,Gibbs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刚刚站的地方。

     “过来,头儿。”Tony说,声音像被卡住了。

      Gibbs看向他,发现Tony站在一个人体旁边。Gibbs走过去,一下跪倒在地。深金色的头发,苍白的皮肤——

      To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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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知道我是被连环杀手绑架的?”Tony歪着脑袋问。

      Gibbs一只手抚摸着木船的表面,寻找着任何不平整的地方。它摸起来非常光滑。

     “我们搜了你的车,”Gibbs说,没有朝Tony看。Tony刚出现不久,正坐在楼梯台阶上。“什么也没找到。我们在地上发现了你的手机。里面什么也没有。我们等人要赎金,任何联系方式,什么也没有。”

     “而任何人都会说点什么,做点什么,除了连环杀手?”Tony问。

     “你倒说说看。”Gibbs说。

      Tony考虑了一会儿:“我猜绝大多数的绑架者都会来联系的。否则不合情理。除非他们把肉票卖给奴隶贩子之类的。”

      Gibbs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鼓捣着他的船,打磨毛边。他试图随着每一下移动,把一些害怕、一些愤怒、一些痛苦,从心中赶出去。他仍然能够感觉到他的每一次失败,新鲜得好像刚发生过一样。他犯下的每次错误都在心头一一闪过,飞快地,却让他心痛。

      他听见Kelly银铃般的笑声,和她的说话声一起在他耳边回响。

     “头儿,有些事咱们得谈谈。”Tony说。

      Gibbs看了他一眼,目光仿佛在说‘不,我不想谈’,然后继续他的造船工作。Tony翻了个白眼。他仍然坐着——或者起码就在台阶的表面飘浮着。他似乎能够更好地判断地面在哪里,不会消失在墙壁里,也不会悬在离开台阶一英尺高的地方。这让他看上去更真实了。

     “或者不谈。”当Gibbs继续不理睬他的时候,Tony嘟哝道。

      Gibbs听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Gibbs不知道鬼魂——或者生魂,或者不管Tony是什么——是否需要做这个。也许这只是个习惯。

     “我得谈。”

      Tony的话让Gibbs的动作一滞。他掩饰着自己的皱眉,不知道Tony是什么意思,但是不愿意问。Tony会继续下去,Gibbs相当肯定。他可以感觉到Tony注视着自己,目光坚定,一直看到他心里。要不是他专注地研究着木头,一定会被他的目光吸引过去。

     “我起码得吻过你一次。”Tony轻声说。

      Gibbs的手垂到了身边。长时间的木工活让它们又酸又痛,但是他还没累到想睡觉,尽管昨天晚上他睡觉的小时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他不能让自己放松。

     “为什么?”他问,因为Tony停下不说了,只是安静地坐着。

      Tony又把头歪到一边,眉头皱了一下,又很快地松开。

     “我爱着你,”他说。“你怎么不明白,头儿?”

      Gibbs想不出任何词可以回答Tony刚说的话。他的头脑飞快地旋转起来——多久了?为什么?为什么是现在,当一切都显得太晚太晚的时候。

     “不能死了还没从你这里偷走一个吻。”Tony说:“我甚至想那个大概就是我未竟的事业,但是我还在这儿,所以我猜那不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剩下的——我甚至和Abby谈了谈。某种意义上。大概我得抓住我的凶手,诸如此类的。”

      Tony在唠叨。Gibbs认识到他勇敢诚实的告白后面隐藏着巨大的不安。Tony的目光在双手、木船和Gibbs之间飞快地打着转,没有在任何一个目标上久留。Gibbs发现自己的视线不能从Tony身上移开;他不记得上次Tony显得如此坦白,如此脆弱是什么时候。

      起码Tony的唠叨回答了Gibbs的一个问题。他可以理解抓住最后的机会做这种事情——如果情况倒过来,他希望他会做同样的事情。他怀疑自己没有这个勇气。

     “那么,为什么你不讨厌这件事?”

      Tony的声音很轻。

      Gibbs竭力想找一个说得通的回答;最好不是完全诚实的回答,因为完全诚实的回答会暴露他的内心,而Gibbs不喜欢那种感觉。然而Tony温柔地看着他,让Gibbs难以炮制出一个谎言。

     “没介意。”他说,声音沙哑。

      Tony的眉毛略略抬了抬。“呵,我活着的时候没有搞清楚,太糟了。”

      Gibbs皱了皱眉。“也许还没死。”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如此哽咽。

     “哦?”Tony说,还没明白过来。

     “你可能还没死。”Gibbs说:“Abby和——某人谈了谈。关于灵魂之类的,灵魂怎样可以从还活着的身体里面跑出来。”

      Tony瞪着他,棕绿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的头发软软的垂下来,就象他失踪前的那样。也许生魂会自动地采用它记得的最后一个形象。Gibbs并没有多想这个问题,他想的是Tony真他妈的好看。

     “我可能还没死?”Tony轻声问:“哦。”

     “你就想说这个?”Gibbs问。

     “今晚我可比你健谈。”Tony说,声音仍然很轻,略带沙哑。“我几乎——我开始习惯认为自己已经——死了。我正应对它呢。”

      Gibbs皱了皱眉:“怎么应对?”

      Tony想了一会儿:“就是——适应它。接受既成事实。我活过了,尽管有些事,如果我有机会,也许会换个方式,但是基本上我的生活还算快乐。我想我留在这里的时候,可以找点乐子,帮点忙。和大家告别。告诉Abby我爱她。吻你。我应该完成的——要做的事情,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Gibbs的喉咙很痛,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痛苦地堵在那里。他把它强咽下去,把感情一起压下去,就象他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压到一个他可以不用去理会的地方。

     “但是我猜我死了的风险也是有的?”Tony问,象Gibbs一样,躲在无所谓的盾牌后面。

      Gibbs点点头。“嗯。”

      Tony显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想这样更差劲。不确定。如果我知道——这样或那样——起码我可以应对它。我会不得不接受它。可这个?就象——陷在中间。”

      Gibbs想道歉,好像这是他的错。他没有——毕竟,他不相信道歉,而且他知道这不是他的错。除了他应该更好地保护Tony——这个,他会永远责怪自己。

     “你觉得我还活着吗,头儿?”Tony问:“你著名的直觉怎么告诉你的?”

      Gibbs 不知道。只这一次,他不知道什么是他想要的,什么是他相信的。他想要Tony活着,全心全意地想着。但是他相信吗?不,目前为止,生活从来没有证明自己是公正的——现在,当他终于开始认识到他一直以来的感觉的时候,把Tony从他身边夺走,这似乎正是他的宿命。Shannon和Kelly从他身边被偷走,Kate就在他眼前被杀害。Tony已经躲过了太多危险,许多人做梦都没碰到过;他的好运应该快用完了。

     “我想你不觉得。”Tony说,做了个鬼脸。他站了起来。“好吧,就象我说的——我会适应它。我会——那个,我不会活着,但是我会没事。我猜这是另一种冒险,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Gibbs说,但是停住了,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他不想听Tony谈论死亡,不管这有多大的可能性。他不在乎Tony也许需要谈谈这个——就算听他讲都会让Gibbs心痛。

     “我希望它不错。”Tony轻声说,没理Gibbs:“温暖。Gandalf说那里有白色之岸——我希望他是对的。也许我可以看见Kate,还有Paula,还有Jenny。”

      她们的名字刺中了Gibbs的心,他好像被狠狠打了一拳。痛苦的白色火焰烧灼着Gibbs,一声痛苦的大叫从他口中冲出。他没有认出自己的声音。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发软,重重地倒在船上,用木船支撑着自己。

      他感觉手臂上一阵刺麻,接着是另一条手臂,然后是他的背。等他睁开眼睛——他什么时候闭上的?——发现Tony的双臂环抱着他。

     “对不起。”Tony亲着他的太阳穴,低声耳语。Gibbs看见眼泪从Tony的脸颊上滚落下来。“我不是故意的。”

     “你没死。”Gibb声音沙哑地说。“妈的,DiNozzo,你没死。”

      Tony的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这个问题上,我以前服从过你的命令。”

     “你会再次服从的。”Gibbs嘶哑地耳语道。他眼睛里含着泪;眨一下眼,它们就会掉下来。Gibbs颤抖着深吸一口气。

      Tony抚过着Gibbs的手臂,手指握着Gibbs的手,按了一下,那感觉不像是按压,只是略微重一点的麻刺。

     “我尽力。”Tony说:“尽最大的力。”

      他们一动不动地站着,Gibbs不知道Tony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自在,可以这样试着安抚自己。也许是因为Tony不相信自己还活着;他在利用最后的这些机会和别人做身体接触。也许Gibbs让他这么做是因为他可能已经死了,这一切根本不是真的。

      Gibbs的思绪转回到Tony刚才的告白。他真的爱着Gibbs,已经有——他从来没有说过有多久,可听上去似乎已经有一阵子了。而Gibbs为Tony感到骄傲,Tony在他身边让他很高兴。他不能确切地说出什么时候这些感觉变成了某种更深的感情;也许Tony也说不出来。日子久了,这点就不重要了。

      他心头又是一沉——也许这根本不重要了。他们也许再也没有机会探究任何事。也许Gibbs再也没有理由用第12条规则来反对自己和Tony的关系。他们也许再也没有机会真正的接吻。也许Tony已经死了,也许Tony的鬼魂出现的那刻,他就已经死了。

     “快点,头儿。”Tony说,声音就在Gibbs的耳边。“你该去睡了。你需要休息。”

      Gibbs意识到自己颤抖着想努力保持站姿。他勉强站直了,离开木船的帮助。Tony从他身旁滑开,待在离他一英尺左右的地方。

      楼梯显得又长又高,但是他走过来了。他刷好牙,脱掉衣服,梦游般地爬到床上。床单凉凉地贴着他皮肤,他颤抖着把它拉过来,紧裹住自己。

     “Tony?”他问,看着黑漆漆的四周。

     “这儿。”Tony说:“哪儿也不去。”

      黑暗中,他看起来更像鬼魂。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Tony的皮肤看上去几乎是蓝色的,就象在Betherda的时候,他几乎透不过气来的时候。

     “没有死。”Gibbs说,朝Tony伸出手,睡眠已经占领了他。

      他感到额头上一阵刺麻,说明了Tony的存在。他透过半闭的眼睛看过去,发现Tony在他上方盘旋着。

     “非常烦人,那样。”Gibbs睡意朦胧地说。

      Tony降下来躺到Gibbs身旁的床上,床单没有皱起来,因为鬼魂,生魂,没有重量,几乎不存在。“这样好点?”

      Gibbs点点头,眼睛闭了起来。“唔——”

      他马上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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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bbs,我想我找到了点东西。”

      从第一具尸体出现开始,Gibbs就等着听到这句话,但是直到现在,没有一个组员说过这句神奇的话。从他下命令到现在已经一个小时了,Tony已经再次消失,McGee和Ziva一直勤奋地工作着。

     “哦,McGee?”Gibbs说,设法让声音保持平稳。

     “那个,呃,我刚才说错了——实际上宠物狗都有登记。”McGee说。“六个月以上的狗都必须登记。”

     “所以?”Gibbs问道。

     “我搞了一张华盛顿所有杜宾犬的名单,”McGee说。

     “你搞到的东西最好比一张名单更多。”Gibbs说。

     “呃,是。”McGee说。“的确更多。我查了所有海军的人事档案——有很多,当然这不奇怪——呃,那个,没关系。但是有三个人很突出。”

      Gibbs没有问;他用他的瞪视说话。

      McGee敲击了几下键盘,大屏幕上显示出三张档案照片。

     “这三个人都是在过去五年内被军事法庭开除军籍的,”McGee说:“Andrew Thompson,因殴打被判刑;Joseph Monroe,因诈骗被判刑;还有James Doherty,也是因殴打被判刑。”

      三个人都从照片上瞪着Gibbs。Thompson和Monroe看上去都不讨人喜欢,但是Gibbs很久以前就知道外表是有欺骗性的。Doherty有着宽宽的肩膀和几乎孩子气的漂亮;他看上去倒不象是因为殴打被开除的人。

     “你是说他们里面有一个是我们的凶手吗?”Gibbs问。

     “呣。”McGee说。

      McGee说话的时候,Ziva一直在工作,这是她说:“Thompson死了,十一个月前死于癌症。”

     “那个,呃,那人被排除了。”McGee说。“我猜我拿到的名单有点旧了。”

     “你以为?”Gibbs厉声说。

     “Monroe在一家法律事务所工作。”Ziva看着一张纸,继续说道:“真讽刺——他在负责有关诈骗的案子。”

     “第一手经验。”McGee说。

     “的确。”Ziva说。她笑了笑,及其轻微地。Gibbs意识到自从Tony失踪后,她根本没有笑过。Gibbs不是唯一一个因为终于有所进展而受影响的人。

     “去查一下他有没有不在场证明。”Gibbs厉声说:“Doherty呢?”

     “我找不到他。”Ziva说:“他两年前从监狱里放了出来,接着走开了监控范围,起码一年了。”

     “离开监控范围,”McGee纠正道。

     “对,”Ziva说:“就那个意思。”

     “找到他。”Gibbs严厉地说。

      他的身体因为肾上腺素的作用而激动起来,追捕让他兴奋, 他们可能会找到的东西让他害怕,终于能和疯子面对面,也许有机会把子弹射入他的眉心,让他企盼。如果——当——他们找到凶手,他不确定自己会怎么做。杀死他几乎是太轻松,太利索的了断。Gibbs希望让他受苦,就象他让Gibbs承受的那样——就象他几乎肯定让Tony承受的那样。

      他无法呆坐着,于是下楼去找Abby,

     “你给我找到什么没有,Abs?”Gibbs问。

     “我正要给你打电话,”Abby说:“我想我找到了凶手用的那种锯子。”

     “你想?”Gibbs问。

     “好吧,我不能准确地说出是什么锯子。”Abby说:“但它是花园里用的锯子,相当粗糙。他不想要任何锋利的,干净的切面。”

     “他想重现木筏上人吃人的景象。”Gibbs说。

     “嗯,Ducky告诉我了。”Abby说,做了个鬼脸。“你会抓到他的,对吗,Gibbs?”她没给他时间回答。“我还对比了Ducky给我的齿痕。它们属于——”

     “杜宾犬。”Gibbs说。

      Abby看了他一眼。“我真讨厌你这样。”

     “我知道。”Gibbs说。“他记起来被绑架的那晚,现场有条杜宾犬。”

      他的话让Abby严肃起来,她的脸色变了。她看上去非常年轻,Gibbs觉得站在她身旁让自己显得很老。“他好吗?”

     “他的鬼魂还是——”

     “都是。”Abby说。“求你告诉我,他很好。”

     “我做不到。”Gibbs轻声说。

      她咬着嘴唇,看着地面。有那么一会儿,Gibbs以为她又要哭了,但是她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压了回去。他很高兴;尽管安慰Abby不会让他不舒服,但是他现在不想这么做。会议室里发生的一幕,解剖室里的停放着尸体,不知道Tony在哪里,生死如何的压力和痛苦,所有这些让他自己的情感世界也乱成一团。

     “我去了魔法盒。”Abby镇定了一会儿后说:“了解鬼魂。”

     “然后?”他冲口而出。

     “老板,Giles先生,认为根据我对Tony的描述,他不符合鬼魂的定义。”她说,声音还有一点沙哑。“首先,显然一个鬼魂需要比一个星期更长的时间才能被人类看见。而且,等到它能被人看见以后,它通常不能选择只被一个人看见。其次鬼魂应该和某个地点绑在一起,而不是某个人。”

      Gibbs皱起了眉头。他讨厌这种魔法一类的事情——他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而不是某个咒语会灵验,鬼魂会存在的梦幻里。不过,由于Tony的出现,他大概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关于什么是‘真实’的,什么不是。

     “那Giles先生认为Tony是什么?”他问。

     “一个生魂,”Abby说,“一个灵魂,离开了他的身体。”

     “这和鬼魂有什么区别?”他试着理解,但是没有成功。

     “有很多,据Giles先生说。”Abby说。她咽了下口水。“但是最重要的——灵魂可以离开它的身体,同时身体还活着。”

      Gibbs的呼吸急促起来,手指握成了拳头。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Tony可能还活着?他灵异的存在并不能证明他已经死了?

      他意识自己一直紧抓着‘Tony仍然活着’这个概念不放,尽管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小。悲观的他告诉自己,Tony已经死了——但是另一部分的他拒绝相信。这部分的他现在高兴起来,好象Abby的话多少增加了Tony活着的可能性,尽管实际上事情并没有改变。

      他不得不问,来确保自己没有搞错:“他可以还活着?”

      她很轻地点点头,眼中水盈盈的。“他可能昏迷了,或者类似的事情,不过——是的。”

      Gibbs拉过她,紧紧地抱住她,好象要把她压扁了。她也紧紧地抱着她,把脸埋进他的头颈。

      他们静静地站在一起,都在发抖,周围的世界好象不复存在。Gibbs知道自己必须振作起来,他会的,但是现在,他只想体会他已经太长时间没有体会到的——希望。

      最终,他撤回身子,克制住自己的感情,不让它们在脸上显露得太明显。Abby的妆又从脸上掉了下来,她把它们擦掉。

     “我回去工作了。”她哑着嗓子说。

      他点点头。“他今天要是回来,我让他下来。”

      她轻轻笑了笑:“谢谢。”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谢谢你,Abby。”

                                                                 ******

       “他就是不见了。”Ziva说,显然很沮丧,在办公室的桌子间来回踱步。

     “Doherty?”Gibbs走进房间问。

     “是。”Ziva说。“哪里都没有。”

     “我们查了最后已知的地址——一套公寓,但是自从去年Dohery搬出去以后,它已经转卖过三次了。”McGee说:“他没有留下转寄地址。”

     “我们还试了电话记录,email,银行对帐单,信用卡——什么也没有。”Ziva说:“就好象他不再存在似的。”

      Gibbs要笑了;好象这个人的消失得罪了她。不过他还是没有笑——现在不是笑的时候——不过他意识到自己就和Ziva一样,已经近两个星期没有笑过了。今天是周二;Tony已经失踪十二天。一想到这里,任何高兴的感情都蒸发了。

      他瞪着屏幕上Doherty的照片。孩子气的相貌突然变成了某种阴险的表情,深棕色的眼睛变成了近乎黑色。在他的脑海里,照片变成了活人,他看见Doherty沿着一条黑黢黢的街道走着,街灯把周围染上一层黄色。在他前面,Tony一边讲着电话,一边走着,Doherty等着袭击的机会,一条黑色的杜宾犬顺从地走在他旁边,准备上场扮演它的角色。

     “狗怎么样?”Gibbs问。

     “它怎么了?”Ziva问。

      McGee皱了下眉。“狗需要——最起码要有个院子之类的。相信我,如果一直呆在室内,他们会不高兴的。”

     “但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Ziva问。“你从犬类登记处那里收到的单子显然过时了——某个想消声匿迹的人不会登记他的狗。到处都有人遛狗——我们不可能问有没有人看到一个男人带着一条狗。”

      Ziva说得对。

      该死的。

     “发到BOLO上去。”Gibbs说:“我们有他的大头照;看看有没有人认出他。”

     “已经两年了,他的容貌会变的。”Ziva说。

     “你还有别的主意吗?”Gibbs厉声问。

     “他的父母呢?”她问,没有厉声反驳,但也差不太多。她和Gibbs对视着,没有退让。

      McGee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父母都活着,他们住在华盛顿。母亲是个护士,父亲是个牙医。没有前科,除了Doherty先生的几次违章停车。”

     “去和他们谈谈。”Gibbs说。

     “现在?”McGee问

     “不,等到明天吧,我保证DiNozzo不会介意的。”Gibbs吼起来。

      不象Ziva,McGee听到他的话明显地脸色发白。Gibbs在脑子里扇了一下自己。McGee已经饱受压力了——他们都是。Ducky是对的,他不该再冲他们发火。

      他叹了口气:“谈完后你们直接回家,除非找到什么重要线索。睡觉,明天早上再回来。”

      McGee咽了口唾沫,也许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什么也没说。他和Ziva拿起装备,肩并肩地走了出去。

      轻轻的脚步声使Gibbs意识到Vance主任来了,就站在他身后,说不定以为Gibbs没听到他过来。很少几个人能够靠近Gibbs而不给他知道,而Vance肯定不是他们中的一个。只有Gibbs信任的人能偷偷接近他;Vance永远不可能是被选中,成为其中的一员。

    “得到了一个线索?”

     “也许。”Gibbs说。

     “介意分享吗?”Vance问,他的语气说明这不是一个建议。

     “今天早上找到了Williams。”Gibbs说:“分成了两半。上半段被狗咬过。Abby确认是一条杜宾。McGee查了这种狗的主人。”

     “有嫌疑人吗?”

     “有一个人我们找不到。”Gibbs问。

     “他有名字吗?”Vance问,嘴里叼着牙签。

     “James Doherty。”Gibbs说。

     “现在特工David和McGee探员是去——”Vance停下来,等着他回答。

     “去和Doherty的父母谈谈。”Gibbs说:“他们也许知道他在哪里。”

     “你认为他们会告诉你的探员?”Vance问。

     “我认为我的探员会注意到蛛丝马迹。”Gibbs说。他看了Vance一眼,表明他没有更多想分享的内容了。Vance直截了当地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让步。

     “很好。”Vance说。“有东西告诉海军部长了。我曾担心也许不得不把你的小组从这个案子上撤下来,在特工David的——问题之后。”

      Gibbs差点忍不住冲Vance咆哮起来。问题?Ziva被袭击是这个吗?一个问题?他想告诉Vance该把牙签扔到哪里,但是强迫自己保持安静,因为尽管他一般都是有话直说,但是如果现在他和Vance 公开叫板的话,他有可能会把Gibbs小组从这个案子上撤下来。Gibbs不想被撤下来——不是现在,不是他们终于有所进展的时候。

     “我们谈完了?”他尽量有礼貌地说。

     “是的。”Vance说。“暂时。”

      他趾高气扬地走开了。Gibbs的瞪视要在他背上钻出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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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回到总部,Gibbs就朝一间会议室走去。Tony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面——没有脚步声。当他拥有血肉之躯的时候,他总是会弄出一点动静,使得Gibbs总能精确地找到他。

      Gibbs关好门,上好锁。然后他犹豫不决地站在那里,绝无仅有地不知道该做什么。他想抓住Tony,拥他入怀,想知道另一个男人很安全。

      他做不到,因为Tony现在不安全。

     “头儿?”Tony说。这是他离开犯罪现场后,吐出的第一个词儿。

      Gibbs靠在桌子上,用颤抖的胳膊支撑着全身的重量。他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垮掉,什么时候这个案子会把他们消耗殆尽。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站在这里的时候,时间正在流逝。他一动不动,把力量集中在呼吸上。呼吸不应该这么困难。

      有那么一瞬间,Gibbs怀疑,如果今天找到的是Tony的尸体,将会是怎样的情形。这将意味着什么?Tony死了——他会怎么样?闪念间,他想也许这样更好——起码他知道了,接下来,他可以集中所有精力寻找杀害Tony的凶手,然后干掉他——但是他很快赶走了这个念头。

      他感到肩膀一阵麻刺,穿过了他穿的衬衣。他抬起头,看见Tony在他身边,充满同情和悲伤地凝视着他。

      Gibbs又一次转过脸,无法看着这双眼睛,它让他想起他没有的每一件东西。

     “你能感到我碰你吗?”Tony耳语般地问,在寂静的房间里却显得那么响。

      Gibbs点点头,无法说出话来,仍然低头研究着桌子的木头纹理。

     “碰我。”Tony说。

      Gibbs用颤抖的声音说:“不行。”

     “如果你能感觉到我,那你就能碰到我。”Tony轻声说。他的手仍然放在Gibbs的肩上,感觉就像一阵电流嗡嗡通过,又像几片雪花冷冷飘落。

      Gibbs站着。Tony在他身边飘浮着,靠得太近,却又根本不够近。Gibbs看到Tony眼中的要求——要求人的接触。Tony一直喜欢身体接触。

      Gibbs不相信自己能做到象Abby那样。他有直觉,而且相信它,但是这已经超出了它的范围;这意味着相信某种不可能的事情。他不敢闭上眼睛,让感觉引导自己,因为他害怕失败,害怕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手远离Tony。他依赖自己的眼睛——尽管他的视力减退了,但他知道自己的眼睛不会撒谎。

      离开Tony的肩膀还有一英寸,他停了下来,不敢靠得更近。

     “没事儿,头儿。”Tony说。

      Gibbs告诉自己振作起来。他是个陆战队员,在战场上战斗过;他杀过人也救过人。他看见过别人根本不可能看到的事情,经受过自己几乎不愿回忆的事情。他敢做这个,他敢碰Tony。这太简单了。

      他的手越过最后一英寸,居然没有发抖。

      他可以感觉到——

      和刚才一样的麻刺感。这和他还认为Tony是个幻象,走着穿过他时的感觉不一样——也许那时他太封闭自己,太不留神,钻进‘Tony不是真的’这个牛角尖太深。他记得想到过空气感觉起来不一样,但是不像现在这样;并不像是空气分子聚集的方式不一样,而是像有一团薄雾,不是湿的,但是就在那儿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移到了Tony的脸上,掌心捧住了他的脸庞,直到听见Tony呼出一口气。他听见了声音——一声轻轻的‘呵’——但是没有气流,没有热量穿过Gibbs的手。Tony定定地凝视着Gibbs,目光中交织着各种各样的感情。Gibbs可以看到快乐、满足——但是也有痛苦和煎熬。它们在棕绿色的眸子萦绕着,几乎使人迷醉,而Gibbs发现自己希望能够找到方法消弭心中的痛。

      Tony靠过来的时候,Gibbs的指掌沉入了他,因为他没有料到Tony会走近,他觉得自己是在梦中。周围的世界不复存在;只有他和Tony,生活在一个真空里,杀手和尸体被抛在一边,其它事情变得更加重要。

      感觉Tony的双唇覆上自己的,有点——奇怪,因为没有更好的词形容。不同寻常。Tony不是温暖的,不是坚实的,他没有感觉到热度和柔软。相反,它是麻酥酥的,就像小小的焰火在Gibbs的唇上爆炸开来,只能用令人震惊来形容。他意识到自己闭上了双眼,享受着这感觉,Tony正在吻他,即使在这个虚无缥缈的梦幻世界里,这个感知仍然——

      Gibbs手机响起了刺耳的铃声,把他拉回了现实。

      Tony后退几步,看上去晕乎乎的,脸上带着一抹红晕。他并没有象Gibbs总是想象的那样,在Gibbs的爱抚下意乱情迷。但是Gibbs并没有爱抚他,所以这作不了准。

      他朝电话吼叫着:“喂?”

     “我相信我也许有内幕要透露。”Ducky说。“你能下楼到解剖室来吗?”

      Gibbs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马上就到。”

      他挂了电话,注视着Tony:“Ducky有发现。”

      Tony点点头,但是没有回答,而是说:“我去看看McGee和Ziva。楼下见。”

     “Tony——”

     “等一等,Gibbs,”Tony轻声说:“我们要谈谈,但是现在有活儿要干。”

      他变淡消失了,留下Gibbs,嘴唇仍然麻酥酥的,脑子里充满了各种问题。强迫自己集中到当下,他打开门,快步走下楼梯,朝解剖室走去,因为思考案子——这该死的案子——仍然比思考Tony吻了他这个事实要好。

                                                  ******

        “你找到了什么,Duck?”Gibbs一走进解剖室的门就问。

      Palmer和Ducky都弯腰对着尸体,仔细检查着它。Gibbs走过去,朝下瞪着不熟悉的脸。他的大脑提供给他一幅影像,把陌生人的脸换成了Tony的。

     “啊,Jethro。”Ducky说,而Palmer则选择退后几步。这孩子看上去小心翼翼,Ducky为此,Gibbs注意到,瞪了自己一眼。

     “你们已经搞完了?”Gibbs问。

     “不,不,”Ducky说:“还没有把他打开呢。不过,他也打开得差不多了,起码。”

     “那你想告诉我什么?”Gibbs问。

     “Palmer先生和我研究了伤口,和尸体被撕开的方式,”Ducky说:“我们相信最初的分割是用某种锯子完成的——但是这里还有齿痕。”

     “人吃人?”Gibbs问,头脑立刻开始工作。

     “不,”Ducky说:“我也想到过这个可能。我记得,我还是个医学院学生的时候碰到过一个案例——”

     “我错过了什么?”Tony出现在Gibbs身旁,有效地把Gibbs的注意力从Ducky的长篇大论中拉开。Gibbs暗想Tony是否总是看上去如此可口。“Ziva和McGee都很好,正在回来的路上。”

      Gibbs几乎不为人察觉地点点头。对着Ducky,他差点吼起来:“Duck。”

      Ducky瞪了他一眼,“是,是,”他说:“好吧,在这个案子里,我相信不是人吃人。这是犬科动物的齿痕。”

     “一只狗咬了上士?”Gibbs皱起眉头问。

     “看来是这样,是,”Ducky说。“而且是一只相当大的狗。但是只在上半部尸体上,在伤口上。”

      Ducky走到自己桌前,拿起Abby给他打印的《梅杜萨之筏》的副本。

     “我相信我们的杀手用Williams上士做这个人的模特。”他指着左下角的一个人说。这人仰卧着,一只手浸在波涛汹涌的海水里,另一只手勉强可以辨认。他胸部以下的身体完全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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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得核查,当然,”Ducky说,“但是我相信Géricault先生用这个人来表现木筏上发生的人吃人现象,相当含蓄——考虑到这个人看上去如此强壮、健康,这幅油画显然是高度浪漫主义的作品。在木筏上缺吃少喝地待上十二天,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看上去不会这么健康。”

      Gibbs同样研究着油画。他很久以前就讨厌绘画,因为画画是他的弱项——但是如果他试着用纯粹审美的眼光去看它,一小部分的他能够欣赏其中的技艺。

     “我们的凶手害怕亲自去咬尸体,”Gibbs说:“让狗来替他咬。”

     “是的,”Ducky说:“我相信是这样。”

     “这太恶心了,”Tony说着,做了个鬼脸。

      他飘浮在他们头上,这样他可以从上往下同样看到油画的打印件。Gibbs觉得这太让人分心了,Tony这么公然地在飞,而不是象通常所做的,假装和别人一样受地球引力的束缚——但是Gibbs不能冲他嚷嚷,因为Ducky就在边上。另外飞行不是Tony让Gibbs分心的唯一方法;仅仅他的存在就让Gibbs想抓住他,再次亲吻他。他不能这么做,理由不只一个。

     “我希望没有狗在咬我。”Tony嘟哝着。

      这让Gibbs的心一阵绞痛。“所以我们在找一个带着狗的疯子。”

     “嘿,”Tony说,眉头突然皱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是有条狗。还挺大的。”

      Gibbs嘴巴发干——他们要找到案件的突破口了吗?在死了六个人,失踪了一个之后,他们要有进展了吗?

     “Jethro,我——”

     “得走了。”Gibbs说着,走出了解剖室,留下迷惑不解的Ducky。这没关系;他需要马上听到Tony要说的话。

      电梯门关上了,Tony站在他身旁,仍然皱着眉头。

     “这是一只黑色的大狗,”Tony说:“你知道,那种真正匀称的,很酷的狗——上过电影的。”

     “你必须说得更具体一些。”Gibbs说。

      Tony的眉头仍然紧锁着。“就在我嘴边上——跟Magnum PI里的宙斯和阿波罗是同一个品种。”

     “宙斯和阿波罗?”Gibbs问。

     “对啊,Robin之巢的两只看门狗,”Tony说:“不管怎么样,它很友好。我想我拍了拍它,我和你说话的时候,它就冲着我走过来。接着——有一个人——我想有一个男人——注射针头?我被下了药?”

      Gibbs希望知道答案。既然其他被害人死于异丙酚过量,Tony很有可能也被下了药,但是当然他不能肯定。

      Tony被绑架的那晚在他眼前浮现出来;他们在通电话。Tony打给Gibbs的,在和Henry Johnson的上级见过面以后。Johnson是第四个死者,那个时候,他们还专注于四个被害人是否有共同点。Tony正走回他的汽车,突然出现一阵混乱,而Tony说的最后一个字,与其说是一句话,不如说是一声沉重的喘息,是Gibbs的名字。

      只是想到这个,他仍然感到一阵寒意。

     “这到底有用吗?”Tony问。

      Gibbs猛地回到现实中:“每个细节都有助于解开谜团。”

      Tony点点头;他知道这个。即使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过后也可能变得非常重要。

      他们走进办公室,Gibbs迈向自己的桌子。他抓过一张纸,开始把事情写在上面,希望找到某种线索——任何线索——在单词之中。他写了‘狗’和‘被害人怎么被选中的?’,他潦草地写下‘梅杜萨之筏’和‘水手’,还有其它一堆单词。他已经有一阵子不做这种没有顺序的头脑地图了,然而他也有一阵子没碰到过这么棘手的案子了。

     “死掉的水手之间没有联系吗?”Tony读着纸上出现的单词,问。

     “没有。”Gibbs写道,因为即使有人看到他写的东西,也不会注意到上百个字中的这两个。

     “也许凶手讨厌水手。”Tony说:“被海军踢了出来,诸如此类的,想出名,脑子不正常。决定临摹一幅海军题材的画,用真的尸体做模特。不在乎谁是被害人,只要是水手就行。”

     “我们该怎么找到他?”Gibbs写道,因为在纸上写下这个问题很合乎情理。

     “你同意我,头儿?”Tony问。“嗬,这种‘除了你没人能听到我说话’的情形到底还不错么,如果你的确有在听的话。”

      Gibbs飞快地朝Tony的方向瞪了一眼,这是个不可能被误解的眼神。Tony冲他咧嘴笑了,Gibbs不确定自己是想狠狠地扇他的后脑勺,还是想再次亲吻他。也许两者都有——但是现在都不能做。

      他很快地想到一旦他们有机会讨论刚才发生的事情,他们会向对方说什么。但是他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现在他不能考虑这个。

     “嗯,他需要有地方存放尸体,”Tony说:“他们不是都很冷吗?似乎被放在某种冷柜之类里?那他需要一个大冷柜。一个海军军官可放不进一个迷你冰箱。”

     “没什么帮助,”Gibbs写道。

     “我已经尽力了。”Tony翻着白眼说。

      McGee和Ziva选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看上去都很压抑。Gibbs可以想象他们的拜访给Williams太太带去的泪水。

     “McGee,找出Magnum PI里面的狗是什么品种。”Gibbs说。

     “阿波罗和宙斯。”Tony说。“男孩们的。”

     “头儿?”McGee说,他的眼神表明他显然认为Gibbs疯了。

     “做就是了。”Gibbs说。“阿波罗和宙斯。然后和所有被海军开除的水手交叉比对。”

     “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呣,”McGee说:“为什么?”

     “一只狗咬了Williams上士。”Gibbs厉声说。

     “一只MagnumPI里的狗?”McGee开始工作的时候,Ziva问:“我不知道你还看电视。”

     “他不看。”Tony说,尽管他不可能被听见。

     “为什么交叉比对?”Ziva问。

     “因为凶手把目标锁定在水手上,但是六个被害人之间没有联系。”Gibbs说。

     “你把功劳都抢走了。”Tony说,夸张地吸着鼻子。

     “阿波罗和宙斯是杜宾犬。”McGee说。

     “就是这个!”Tony说。“杜宾犬,当然——我怎么会忘了呢?”

     “交叉比对,”Gibbs说。

     “你怎么知道咬Williams上士的是一只杜宾犬?你甚至不知道这个品种的名字。”Ziva问。

      有的时候Gibbs真的希望他手下的脑子转得稍微慢点。他没理她,甚至都没看她。他不想要那个问题;他没办法回答。“McGee。”

     “嗯,这里没有关于狗主人的数据库。”McGee开始说道,但是被Gibbs火辣辣的眼神打断了。“我会想办法的。”

      Gibbs转向Ziva:“去找Abby,看看她在Williams身上有没有找到什么。然后给McGee帮忙。”

      她点点头,拿起电话。

      暂时性的,Gibbs满意地靠到椅背上。他看着头脑地图,乱七八糟的一堆单词,关于这个,关于那个。终于,他们有了进展,向终结这个可怕的情节剧的方向迈进了。但是就在他感到安慰的同时,一股恐惧的寒意也在侵袭他。如果凶手和Tony的尸体一起被找到怎么办?如果Tony,这个鬼魂,等到杀害他的凶手落网,就完成了他‘未尽的事业’或者Abby说的不管什么东西,怎么办?如果他离开了怎么办?

      Gibbs用力咽了一口唾沫,看向Tony。他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就站在Gibbs的身旁。

      没有他,Gibbs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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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ony渐渐变淡,消失了,当Gibbs走进Abby实验室的时候,他又突然冒了出来,赶在Gibbs前面站到了Abby身后。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胳膊,Abby明显地打了个冷战,微微一笑,但没有说什么,因为Ziva睁着眼睛躺在地上,身上盖着条毯子。摩萨德特工看上去仍有点苍白。

       看见Gibbs走进来,Ziva一骨碌爬了起来。感到一阵晕眩,她打了个趔趄。

      Gibbs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说:“放轻松。”

     “Gibbs,”她说:“我没打算躺这么久。”

     “没事。”Gibbs说:“我让你休息的。”

      Ziva点点头。“我休息好了。我上去看看McGee要不要帮忙。”

      尽管没有明说,这仍然是一种道歉,为了她刚才说的关于Tony的话。Gibbs不知道她的话里是否还有别的意思;他们都想过这件事,都知道有这种可能,但是谁都不想听别人说出来。

      她走了出去,Gibbs一直等着,直到听见电梯门在她身后合拢。

     “你找到了些什么?”他问Abby。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Abby说:“你知道,我听不见Tony说话,但即使是个鬼魂,他也比你招人喜欢。”Gibbs看了她一眼,她继续说道:“不是说你不亲切。你很亲切。你只是——你知道,不肯说‘嘿,你好吗?’之类的。你用别的方法表示亲切。”

      “Abby——”

       她停下唠叨,深吸一口气:“我研究了一下鬼魂。”

       她停了下来,Gibbs不知道她问什么从来不肯直说。“我不会给你打开场锣的。”

      “你从来不会。”Abby有点不高兴的说。然后她接了下去,切换到工作模式:“我从维基百科开始,因为它最方便。”

      “维基百科?”Gibbs重复道。

      “哦,Gibbs,”Abby说:“网络世界的所有信息都在那里等着你呢。维基百科是一部在线的百科全书,在那里,任何人可以纂写关于任何东西的条目。”

     “那你怎么知道什么是正确的?”Gibbs问:“没关系。你找到了什么?”

     “维基百科说‘鬼魂是死者的幻影,经常以类似此人生前外表的形状出现,通常出现在他/她经常出入的地方,他/她死去的地方,或者依附在此人生前的所有物上’,”Abby看着她的笔记说。

     “所以我死了?”Tony问,声音只有一点不稳。

     “他死了?”Gibbs问。

     “根据维基百科的信息,我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Abby说:“我们对付的不是外表类似Tony的某种东西——我们对付的就是Tony。另外,就象它进一步说的——这是一个令人苦恼的题目,即使那些相信鬼魂的人也有不同的理论。”

      Gibbs叹息道:“你找到什么有用的吗?”

     “不完全是。”Abby说:“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网站,鬼魂研究,它说有各种各样的鬼魂——流质(ectoplasms), 气涡(vortex), 鬼影(shadow ghosts), 灵体(apparitions)。【译者注:天哪,杀了我吧。怎么有这么多术语的啦?我们中国的鬼多简单——吊死鬼、饿死鬼、淹死鬼,一看就知道怎么死的。】说真的,灵体听上去最像Tony——‘他们以透明的人形出现,穿着生前的衣物。他们一般形状模糊,残缺不全。’”

     “嘿!”Tony说:“我没有残缺不全!”

      听见Tony忿忿不平的抗议,Gibbs忍不住微微一笑。Abby看到了,她皱起眉想了想,然后得出了结论。

     “他没有残缺不全,是吗?”

     “对。”Gibbs说。有那么一瞬间,他思忖着如果Tony最初残缺不全地出现在他面前的话,自己会怎么反应。他马上把这个想法抛在一边,趁它还没有让他烦恼之前。

     “很好。”Abby说:“对不起,Tony。我猜你也不是幽灵。”

     “他有点透明。”Gibbs说。

     “哦,”Abby说。“好吧,我想回头我得去趟魔法盒。”

     “魔法盒?”Gibbs怀疑地重复道,Tony嘴里也吐出同样的字眼。

     “那是家商店。”Abby说:“他们卖所有和魔法有关的东西——咒语书,材料,魔法球,草药,男神和女神的塑像。我想做护身娃娃的时候,他们帮了我的忙。老板是个老头。他很棒。他是英国人,会讲很多故事——你知道,也许我该介绍他认识Ducky。”

      Gibbs摇摇头,没理会她的唠叨。他不确定想不想知道这些。让他相信鬼魂,一个鬼魂,已经够难的了,他不需要再了解其它魔法。他只想知道约束着Tony的规矩——尽管最重要的,他必须找到真实的Tony,有血有肉,触手可及,可以和外界交流的Tony。

      起码现在Abby看上去高兴了点,因为Tony在她旁边,让她安心。Gibbs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鬼魂能让她安心,但是他还是很高兴。现在他们能够得到的每一丝快乐都很宝贵。

     “也许你想告诉Ziva,”Abby说,打断了Gibbs的思绪。她专注地看着他;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内心独白里好一会儿了。

     “为什么?”Gibbs问。

     “因为她昨天看见了Tony,以为自己疯了。”Abby说。

      也许这是为什么她说Tony也许已经死了的另一个原因。在得了脑震荡,身体虚弱的时候,看见Tony对她可不是件容易理解的事。

      尽管如此,他只对Abby说了句“再说吧”。Ziva不象Abby那样思想开放,尽管Gibbs可以把自己的安全放心地交给Ziva,他对她仍然有所保留。对McGee更加如此——Gibbs绝对信任他,但是在小组里,McGee肯定是最不相信鬼魂存在的。不过,Gibbs也没打算告诉他,所以McGee到底信不信鬼还有待讨论。

                                                             ******

         第二天早上五点十四分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把Gibbs从不安的睡眠中惊醒。通常,他很少做恶梦,但是现在它们不肯放过他。Tony的脸不断地在他梦中闪过,伴随着Kate和Jenny的脸,Shannon和Kelly的,还有牺牲在他怀中的战友,断送在他手里的敌人。醒过来简直是一种解脱,让他暂时摆脱一生中经历过的一长串死亡。

     “Gibbs,”他嘟哝道。

     “发现一具尸体。”Vance主任说,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Gibbs呼吸零乱了:“DiNozzo?”

     “他们没有说。”主任说。“身份尚未确认。”

      主任给了他地址。这是抛弃在Anacostia河对岸的第一具尸体,但是如果Gibbs的假设正确的话,它和其他被害人仍在一条线上。

     “我会通知McGee,David和Ducky。”主任说。

      Gibbs没有回答;他说不出话来。他的心跳得飞快,血压升高,整个人就像着了火。他想大叫,想开枪,想知道他到达犯罪现场后找到的不会是Tony。

      Tony的鬼魂不知道在哪里;那天下午Gibbs离开Abby实验室的时候,他就消失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Gibbs的车飞驰过街道,超过了交通限速,转弯的时候轮胎发出尖利的声音。太阳刚刚升上树梢,街道上没有多少车。

      他知道自己看上去肯定糟透了,但是他从来不关心自己的外表,也没打算从现在开始关心。他身上穿的是在抽屉最上面随便抓起来的不知道什么衣服。

     “Gibbs,NCIS。”他说,对犯罪现场边上的警察表明身份。旁边停着两辆警车。

      一个年轻的女警官点了点头。“死者男性,三十到三十五岁,全身赤裸,一个半小时被发现。我们还没有确认他是海军陆战队员,但是既然他符合新闻里连环凶杀案的特点——”

      Gibbs简单地点点头。

     “但是长官,我得警告你——这具尸体被破坏了。”她说。

      Gibbs没有停下来问;他很快会知道的。他推开另外两名警官——当熟悉的头发进入视线的时候,他的眼前有黑点在跳舞。他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倒下,尽管痛苦像巨浪一样冲过他的身体。

      这不可能是。

      他又朝前跨了一步,让视线更清楚。

      看到的东西让他跪倒在地:尽管眼前的男子有着和Tony一样的发色,但他不是Tony。这是Gregory Williams上士;Gibbs根据照片认出了他。

     “该死!”他叫道,一拳打在人行道上。

      这不是Tony,但是他们还是失败了,又一次。他仍然感觉到失败;一个人死了,因为Gibbs的工作做得不够好。他们行动太慢,第六个人被迫把生命交给了一个疯子。

      愤怒的浪头冲刷着他,警官们明智地走开了。

      Gibbs打开手机,按下快拨键2。

     “不是DiNozzo。”他对Ziva说。

      他没等她回答,也没有打电话给McGee。Ziva会打给McGee;Gibbs打一个电话就够了。

      不过,女警官说得没错——Williams的尸体被破坏了。它被撕成了两截;上半部只到胸腔下面。两个部分被扔在一起,相互之间只距离几英寸,造成一幅可怕的画面。

      他的手因为击中地面而疼痛着,他享受这个感觉。这让他保持清醒,觉得自己还是这世界的一部分,尽管每样东西似乎都在分崩离析。

     “哦,这是新的。”Ducky看了一眼尸体说:“可怜的孩子。”

      Gibbs朝他咆哮着,就象他们抵达现场后,他朝McGee、Ziva和Palmer咆哮一样。McGee和Palmer害怕地做着他们的工作,结巴得比平时更厉害了。Ziva努力表现得镇定自若。最后Ducky拉住Gibbs,把他推到一边。

     “平静下来,Jethro,”他说:“如果你因为担忧而疏远小组的话,事情也不会好转。”

     “他们得更努力。”Gibbs咬着牙说。

      Ducky严厉地瞪了他一眼:“他们都把自己榨干了,你知道得和我一样清楚。他们和你一样担心年轻的Anthony,我们都担心。”

      Gibbs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思想和感情一片混乱,无法思考,充满沮丧。他以前经历过同样的情形——在接到报告他妻女死讯的电话以后。还有Kate和Jenny死去的时候——他经历过太多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愿意去细数了,尽管每次的痛苦程度不尽相同。

      这次很痛。

      现在他想杀人。

     “Jethro,”Ducky说,柔和的声音把他带回现实中。“让我看看你的手。”

     “它很好。”Gibbs冲口而出。

     “从你的架势来看,它不好。”Ducky说:“可能哪里弄断了。你做了什么?”

     “打了一下人行道。”Gibbs说。他觉得Ducky不会喜欢他说谎。

     “哦,”Ducky说。“这大概不是你最聪明的行动。”

      他拿起Gibbs的手,翻过来戳了一戳。这样很疼,但是Gibbs觉得没有骨折;他以前骨折过,知道那种感觉。

     “它有点肿,但是我认为你总算没有骨折。”Ducky说,和Gibbs的想法不谋而合。“尽管如此,还得庆幸你没有弄坏另一只拿枪的手。”

      Gibbs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Ducky的头顶,看着McGee和Ziva给犯罪现场拍照、测量。Palmer在尸体上工作着,准备把它运回解剖室。他们的工作很有效率,尽管现场笼罩着一片绝望和恐惧。

     “不要疏远他们,Jethro,”Ducky说:“你需要他们,就象他们需要你。”

      Gibbs点点头。他会试,即使他不能作任何保证。

      他们走回现场。Gibbs开口说话的时候,McGee明显地畏缩了一下。

     “死亡时间,Ducky?”

     “几天之前,”Ducky说:“也许三、四天。他什么时候失踪的?”

     “五天前。”Gibbs说。

     “那我敢说他没多久就被害了。”Ducky说。“从上下尸块的截面来看,分尸是在死后进行的。没有明显的死因,但是我可以假设,我相信我们会发现他死于异丙酚过量,和其他人一样。当然我会作仔细的验尸来确认事实。我会努力确定他——被分开的方法。”

      Gibbs点点头。对尸体的破坏是新的线索,但是Gibbs毫不怀疑他们会发现这和那幅画有关。自从第一具尸体出现以来,凶手的行为模式没有改变过;没有理由假设他会为了这个年轻人改变。但是Gibbs知道假设的危险,而且他知道Ducky也一样。他们会检查、再检查,既便没有其它变数,那也可能有人基于媒体的报道模仿凶手杀人。这并不是没有先例的。

     “McGee,汇报。”他说。

     “我——呃,我们拍了照,进行了测量。”McGee说:“我们说话的时候,监控录像正传回NCIS。这部分街道没有监控,但是周围的街道有,希望我们能找到点东西。”

     “Ziva?”Gibbs问

     “我问过了警察,”她说,走过来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记事本:“他们没什么好说的;四点三十七分他们接到一个报警电话。打电话的是一位Isabelle Drake小姐;她正在上班的路上。我和她谈过,她看上去很难过,但是除了尸体,她什么也没看见。”

      Gibbs忍住没有叹气;这个杀手似乎有条有理,计划周详,知道怎么样、在什么时候、在哪里抛弃尸体,就象他进行绑架和谋杀时一样。

     “又死了一个?”

      Tony的声音就从他身后传来;Gibbs略侧了一下头,看见他显形。没必要出声回答Tony的问题——Palmer正在装袋的尸体就足够了。

     “天啊,”看见分成两块的尸体,Tony惊恐地说,“你没事吧?”

      一个鬼魂问他这个问题多少有点滑稽。Gibbs也不可能在这里回答他,因为警察就在附近乱转;他的小组就在几步之遥;讨厌的媒体记者正在录像拍照,记录每一秒钟;警戒线外看热闹的闲人越来越多。再说,也许这样也好,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没事?自从Tony失踪,他就有事了。嘴巴里苦涩的味道还没散去,刚才不知道找到的是Tony还是别人的尸体的痛苦还鲜明地留在他脑海里。

      Ducky和Palmer离开了现场,尸体被装到他们的车厢里。

     “Ziva,McGee,去和他妻子谈谈。”他们工作一结束,Gibbs就简略地说道。“办公室见。”

      他们沉默地点点头,上了Ziva的车。两个人都很疲惫。向别人报告他们亲爱之人的死讯总是一种折磨;Gibbs做过太多次了——见鬼,他甚至接受过这样的死讯。没有什么话是正确的,没有语言能够带回失去的亲人,没有语言能够带来任何安慰。

     “头儿?”Tony说。Gibbs意识到自己花了太长时间,盯着不知道什么地方。

      他朝车子走去,知道Tony会跟在后面。

                                                           ******

作者原注:引用的文字来自真正的维基百科鬼魂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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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bby的眼睛瞪得老大:“鬼魂?”

      要不是事实上他这几天一直在和某个鬼魂交谈,并且依赖某个鬼魂检查犯罪现场,提这样的问题Gibbs会觉得愚蠢得多。

     “对,Abs,”Gibbs说:“鬼魂。”       

     “你准备告诉她?”

      Tony震惊的声音就这么从他身后传来,但是Gibbs设法没有惊跳。

     “Tony?”Abby问。

     “她能看到我?”

      Gibbs皱起眉:“你能看到他?”

     “什么?”Abby问。“不!这是——你说真的?Tony在这儿?是个鬼魂?”

      Gibbs想拍自己。她是个极其聪明的鉴证专家,最擅长的就是根据事实进行推理,而且全NCIS的人里面,她大概是头脑最开放的。当然她毫不费力地就能琢磨出来。他叹了口气;他没打算这样介绍整件事。其实他也没什么打算,要知道一分钟前他才决定和她谈谈。

      终于,他点点头,因为现在他没办法回避了。

     “哦,上帝啊。”Abby说。“真的?怎么回事——你能看见他?那么——你能证明吗?你知道,告诉我某些你不会知道的事情,诸如此类的。”

     “每个人都要证据。”Tony嘟哝着,翻了个白眼。

      Gibbs叹了口气。“Abs——”

     “我知道你没发疯,Gibbs。”Abby很快地说,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我只是——求你?我只是想确切——”

     “知道我没疯。”Gibbs说。

      Abby想了一想,然后微微耸了耸肩。“好吧——”

      Gibbs又叹了口气。“他告诉我昨晚McGee在你公寓里过的夜。”

      Abby的嘴巴张大了,一连串表情从她脸上掠过——速度很快,从惊讶到震惊到目瞪口呆。最终,她的眉头拧成一个生气的结。

     “他在我公寓里干什么?”她问,两手叉腰。

     “头儿,你非得提这个嘛?”Tony抱怨着。       

     “我告诉他去检查每个人的情况。”Gibbs公正地说,因为他的确这样说的,Tony只是执行命令罢了。而现在,Tony不能象平时,他和Abby相互开玩笑的时候那样为自己辩护。

     “我没停留。”Tony,“我只是查看一下你俩是否安全。”

     “他没停留。”Gibbs对Abby转述道。“昨天他找到Ziva以后,我让他追踪每个人,因为我们散得太开。”

      Abby的眼睛又睁大了:“Tony找到Ziva?”

     “呣哼。”Gibbs说。

     “McGee向我提过这里面有点猫腻。”Abby说。Gibbs看了她一眼。“你没猫腻,头头!只是说你有多快就得出结论说她出事了,他还说你知道坏蛋在哪儿,McGee还说Ziva——哦,这说明——”

      紧接着,灵光一闪,她的脸痛苦地垮了下来。她的眼里显出领悟的神情,泪水充满了她的眼眶,一眨眼就会掉下来。

     “哦上帝——他死了?”

      Gibbs看了一眼Tony,他看上去和Abby一样苦着脸,但是Gibbs认为这不是由于Abby提的问题。相反,Gibbs怀疑这是因为Tony恨自己让Abby痛苦。

     “别哭,Abs。”Tony说,他很快地伸出手,又很快地放了下来,因为他提醒自己他碰不到她。

     “我们不知道。”Gibbs说,声音变得沙哑了。“我们需要信息。”

      她吸着鼻子。“信息?”

     “对。”Gibbs说:“规距,关于鬼魂的。”

     “信息。”Abby说。“信息。我能对付信息。这方面我很好。不,这方面我很。我会给你找到信息。关于鬼魂的每个信息,我会找给你。”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挺起了肩膀。

     “好姑娘,Abs。”Gibbs说,吻了一下她的头顶。

     “但是他在这儿?”Abby问,坚强的假面具又脆弱地掉了下来。“你还能和他说话?”

     “嗯。”Gibbs说。“他就站在那儿。他让你别哭。”

      这句话好像不该说,因为Abby的眼里又涌出了泪水。

     “哦Tony,我想你。”

      Tony伸出手去扶摸她的脸庞,他的手穿了过去,手指消失在她的皮肤里。“也想你,Abs。”

      她怔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他刚刚碰我了?”

      Gibbs惊讶地扬起眉,接着点了点头。Abby真的能够感觉到Tony?

     “这感觉——刺刺的,”Abby说。“在我脸上。”

      她看着Gibbs,然后伸出手,很慢很慢,伸向Gibbs身旁,Tony站着的地方。Gibbs可以看到她的手在发抖,她闭起了双眼。

      Gibbs看着Tony的脸,那上面毫无防备,表情脆弱,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微启。也许他有一丝害怕,不知道Abby碰他时会发生什么。Gibbs知道他害怕Abby不能感觉到他,害怕那脸颊上的感觉只是一次偶然。

      Abby碰到Tony的鬼魂的时候,屏住了呼吸。她手指稍稍退回了一点,小心地在她看不见的身体表面移动着。她没有睁开眼睛,靠着感觉把手移上他的手臂,移过他的肩膀,脖子,移到他的脸上。她的呼吸加快了,舌头伸出来舔过干燥的嘴唇。她让手指在他的脸上移动着,而Tony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摸着他的脸颊,鼻子,手指轻盈地掠过他的嘴唇和眼睛。

      时间好像凝固了,除了他们两人,什么都不存在——Gibbs感到自己在看一个私密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场面,但是他无法错开目光。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的手抚过Tony的脸庞,用手指画出Tony脸部的轮廓,会是什么感觉。他的心在胸口怦怦直跳。

      最后,Abby睁开了双眼,里面带着一丝失望——尽管她可以感觉到他,但是她还是看不见他。

     “他真在这里。”她用极细的声音说。

      Gibbs说不出话来,所以只是点点头。

      她现在知道Tony站的地方,一直专注地盯着那里。“为什么只有你能看见他?”

     “不知道。”Gibbs说。“这是我要你搞清楚的事情之一。还有他只能来看小组还有你、Ducky和Palmer。我们不知道原因。”

      她咽了一下口水,然后点点头,终于转过脸来。“我会找到所有能找的东西。”

      Gibbs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Tony?”Abby说,Gibbs停下了脚步。

     “嗯?”Tony回答,尽管他知道她听不见她。

     “他在听。”Gibbs说。

     “只要你在这里,就碰碰我,好让我知道。”Abby说。“经常来。”

      Tony笑了。“我会的。”

      Tony的话在Gibbs的脑海深处引起一丝嫉妒的刺痛。他意识到在最近几天里,他已经习惯自己是唯一Tony真正想伴随的人。

      尽管如此,他还是把Tony的话转述给了Abby,然后他离开了,Tony安静地跟在他后面。

                                                         ******

        “什么也没有,头儿。”

      McGee叹了口气,站在Gibbs的桌旁。

      Gibbs听到Tony也叹了口气,他忍住了自己的叹息。他们毫无进展。

     “我们查了三家画廊,向经理们了解画家的情况。”Ziva说。“我们似乎找错了方向;他们说没什么可疑的。”

      她看上去筋疲力尽,尽管她在努力掩饰。疲惫让她的肩膀塌了下去,眼睛周围出现了黑眼圈。伤痕让她的外表显得更糟。

      Gibbs站了起来:“我们重新再来。”

     “还来?”McGee问,接着脸涨红了。“我是说——当然,头儿。”

      Ziva目无表情地看着他:“也许已经太晚了。”

      Gibbs瞪了她一眼,这个想法让他心中一阵绞痛。他已经太多次想到同样的事情。这是Ziva第一次确实讲完她的句子,尽管Tony失踪五天时她曾试图讲过同样的话。

     “那又怎样,特工David?”他问,语气冰冷。“你认为我们该放弃吗?”

     “Gibbs,得了。”Tony轻声说。“这只是她处理问题的方式。”

      Ziva没有避开Gibbs严厉的目光,他看见了她眼里的悲痛和忧伤。“不,Gibbs。我们继续找。”

      Gibbs点点头,怒气消退了。他知道Ziva不会放弃;他们谁也不会。他们是一家人;他们会继续找,继续搜索,直到所有的希望熄灭。
       
     “让她休息,”Tony说。“她脑袋上刚刚狠狠挨了一下。”

      Gibbs想了想Tony的话,知道他讲的有道理,但是挣扎着想让他的组员留下来继续寻找Tony和连环杀手。尽管如此,现在他们没什么好做的,除了重新检查他们已经搜集的证物。

     “到Abby的实验室躺着,Ziva。”他说。

      他想起在黑死病以后,他对Tony说过同样的话。那时Tony看上去很糟,但是他的眼里没有悲伤;他只是很高兴回来工作。这很快就变了,当Kate——

     “我能工作。”Ziva说,打断了Gibbs的思绪。

     “这不是建议。”Gibbs厉声说。

      Ziva挑衅地看着他,但是最终稍稍低下头,服输了。她拿起外套,离开会议室,乘电梯到Abby的实验室去了。Gibbs看了一眼Tony,然后朝Ziva轻轻点了点头。Tony明白了,渐渐消失,跟着她去看她是否没事,有没有真的休息。

      McGee紧张地坐在电脑前,已经开始根据Gibbs的命令,重新检查证据。Gibbs坐下来做着同样的工作,尽管他痛苦地意识到他们已经重来了两遍,每条线索都用篦子细细地理过了,还是一无所获。不抱多少希望地,Gibbs想既然他们现在发现凶手的意图是重现《梅杜萨之筏》,也许他们可以看到点新东西。

      他们在已经检查过的线索上又花了三个小时,McGee查了所有被害人的电话记录,而Gibbs徒然地试图把受害人联系起来——但是他们都没什么结果。Gibbs觉得自己的心不可能比现在更沉了——此时此刻,他似乎无事可做,只有等着电话铃响,告诉他们又发现了一具尸体,Tony的尸体。

      Tony大多数时候在Abby的实验室里陪着Abby和Ziva,只偶尔上来几次。Gibbs不知道这是因为他想看看Gibbs和McGee是否安全,还是只是为了控制好把他拖回Gibbs身旁的拉力。Gibbs希望不是后者。

     “Ziva还在睡觉,”他又一次回来的时候,对Gibb说:“而Abby——她真的能够感觉到我。她听不到我说话,但是——我发誓,我几乎能够感到她的触摸。”

      Tony充满敬畏的语气让Gibbs更加嫉妒,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他能说什么?他不能要求Tony一动不动地站着,好让Gibbs试试他是否也能感觉到Tony;除了拍后脑勺,他们从来单独接触过彼此的身体。现在要求触摸会引出问题。

     “不过,她做了些鬼魂的研究,”Tony说,他的语调轻快起来:“你知道,我认为她没有什么找不出来的。再加上她那套‘杀人不留痕’的本事,她真的可以变得非常可怕。”

      Gibbs已经站起来,朝电梯走去,要下去看看她找到了什么。电梯门刚刚关上,他就伸手拍了一下Tony的头——或者至少是Tony的头应该在的地方。

      这和Tony说话时开了无轨电车没多大关系——尽管他是开了——但更多的是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确实感觉到Tony。

      Tony没有畏缩,但是Gibbs觉得他很轻地向前冲了一下。

      Gibbs不知道自己是否想象出了针刺的感觉,是否他只是太想这样而虚构出了感觉呢?他得触摸Tony更久一些,象Abby那样抚摸他,才能搞清楚。

      Tony看上去几乎害怕开口,这可不寻常。他会变得很小心,特别是有人洒了Gibbs的咖啡的时候,他会收敛,如果Gibbs有可能哪里在痛,但是他从不害怕。

     “怎么了?”Gibbs厉声说,正巧电梯门打开了。他走出电梯,Tony跟在后面。

      Tony显眼地咽了一口唾沫,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试——试试看摸我,头儿。”

      Gibbs的心跳加快了,耳朵里怦怦作响。一千种想法在他脑子里打着转;情感交织着理智就象油漂浮在水上。仅此一次,他无言以对,双手无力地垂在身边。

      最后,他挤出一句话。“这儿不行。”

      Tony的眼睛睁得很大,但是他似乎慢慢理解了这句话,接着点了点头。

      Gibbs转过身,努力让自己在走进Abby的实验室前冷静下来。可Tony的鬼魂盘踞在他身后,无数种想法盘旋在他脑中——包括他的手抚过Tony光滑的皮肤,他的唇吻住Tony的嘴,他们的身体合在一起——他冷静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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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一早上,Ziva出了医院。她的脸上还有许多伤痕,后脑上的伤口缝了针,上面盖着纱布,但是她已经好多了,并且回到了NCIS。

     “你真的应该休息一天,亲爱的。”Ducky站在她桌前说。

     “我很好,医生。”她说:“他们一个晚上叫醒我好几次,我没有糊涂——所以他们让我出院了。这还不够说明我很好么?”

     “我相当确定他们让你今天在家休息。”Ducky说。“有一次我认识了一个小伙子,他摔了一跤,撞到了头,得了蛮严重的脑震荡——他不肯休息,结果——”

     “Ziva!”

      Abby突然冲进办公室,张开胳膊抱住了Ziva。Gibbs注意到连Abby也开始显得憔悴起来,尽管她化了浓妆。她的脸上出现了不该有的皱纹,脸色过于苍白,即使对她来说。

      Gibbs看见Ziva的脸上抽搐了一下,但是当Abby松开手,朝她看的时候,Ziva掩饰了她的表情。

     “我好担心。”Abby说。“McGee告诉我你受了伤——他说你会好的,但是我不知道,我要亲眼看到,Tony已经——我就是——你没事我太高兴了。”

      她说话的时候哽咽了好几次。Gibbs知道她强忍着眼泪。McGee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她,站起身,走了过去。他把手放在Abby的肩上,轻轻的推着她。

     “让Ziva松口气。”他声音轻柔地说。

      Abby抬头看着McGee,好象忍不住想说什么——责备的话——但是她的脸垮了下来,把头埋到McGee的肩膀上,轻轻地抽泣着,泪水滚了下来。McGee用胳膊搂着了她。

      Ducky也拍着她的后背,对着她温柔地喃喃低语。Gibbs也想站起来安慰她,但是他知道这改变不了什么。Abby现在真正想要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人不在这儿。一想到这里,他自己的心就象被刀扎了一样,喉咙里堵得慌。

     “对不起,”过了一会儿Abby停止了抽泣,泪水仍然无声地流淌着。她吸着鼻子说:“我不该——”

      McGee吻了吻她的额头,仍然搂着她,显然不肯放开。

     “没事儿。”他说。

     “是啊,是啊。”Ducky轻轻说。“这样很好,我们的心都是一样的。”

      Abby显得有点怀疑。“我只是想要他回来。”

      McGee抬起手,手指抚过她的脸颊,抹去泪水。他的话让吃Gibbs了一惊:“是啊,我们都想。”

      Gibbs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组员之间的爱。很多场合下,他们都显示出了彼此的信任和伙伴情谊,特别是其中一个由于某种原因离开了,马上会影响到其他人:Tony因为黑死病休假的时候;Kate死去的时候;还有Vance主任把小组拆开,他们四散天涯的时候。后来McGee和Ziva回到了小组,而Tony的桌子仍然空着,他们痛苦地感受到了他的缺席。

      然而,他们从来没有将此付诸言表。Tony和McGee的关系总是高级外勤探员和菜鸟,他整起他来总是毫不留情。而McGee成长起来了,不管是作为一个外勤探员还是一个人,他努力一次次地对抗Tony,他们之间的玩笑越来越平等了。

      但Gibbs从来没有听到过McGee象这样说他喜欢Tony。

      Abby抽了抽鼻子,擦掉最后几滴眼泪——她的化妆都糊掉了——从McGee的怀里抽出身子。Gibbs选在这个时候朝他们吼起来。

     “McGee,我昨天打伤的混蛋怎么样了?”

     “我们该走了,亲爱的。”Ducky说。他和Abby走出办公室,留下Gibbs、Ziva和McGee。

      McGee回到他的电脑旁,把那人的照片放到大屏幕上。“他,某个Henry McCord先生,正在Bethesda治疗肩上的枪伤。他还在恢复中,病房外有警卫站岗。等他恢复到一定程度以后,会被转去看守所,等待接受有关洗钱和人身侵犯的审判,也许还有其它罪名;当地警察正在调查。他已经因为人身攻击坐过两次牢了。”

      Gibbs瞥了一眼Ziva,她漠然地看着袭击她的人的照片。

     “David,”他说:“昨天发生了什么?”

      她挺了挺身子:“我去那里询问Alan Richie。我进了门,出示了徽章,他很敌视,拒绝回答我的问题。我准备离开,回来向你汇报,这时有什么硬东西打中了我的头。肯定是McCord从后面干的。我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被绑在你们找到我的房间里。他们想知道我都知道些什么。”

     “关于什么?”McGee问。

     “我感觉是一个洗钱团伙。”Ziva说。

      她听上去不象她自己。Gibbs知道她不喜欢承认软弱——没人喜欢,但是摩萨德特工Ziva David特别不喜欢。她也很少受伤。她和Tony一起卧底的时候,是他挨了揍;嗑了药的下士打了她一拳,他们之中,是她,而不是Gibbs,受伤最轻。差点死于Hoffman之手这件事彻底动摇了她,而且夏天里,在一次以她在酒吧被炸而告终的卧底行动中,她受了伤——也许她真的开始意识到自己不是金刚不坏之身。这也许是件好事,只要她不再象Hoffman案子里那样自我怀疑。

     “我们让当地警察对付这个。”Gibbs说。“这和我们没关系。”

     “我想知道结果。”Ziva说。

     “你会知道的。”McGee说:“他们会打电话让你出庭作证。”

      Ziva点点头,努力不让脸因为这个动作引起的疼痛而抽搐。

     “我们还有其他嫌疑人吗?”Gibbs问。

     “关于连环杀手?”McGee问。

     “不,McGee,”Gibbs厉声说:“关于复活节兔子。”

     “呃,呣,对不起,头儿。”McGee说。“还有几个,但没有真正突出的。”

     “去查出来。”Gibbs说。“一起去。现在你俩谁也不许没有后援单独出去,明白吗?”

      McGee点点头。“明白。”

      Ziva小心地站起来。她穿着长袖衬衫,但是Gibbs看得见她手腕上的伤痕,是因为双手被绳子紧紧地绑住而留下的。

      他们走了,脚步比平时稍稍慢了点。Gibbs没有为了这个吼他们。

                                                              ******

        Tony出现的时候,Gibbs已经开始为看不见他而担心了。将近十一点半了,Ziva和McGee走了一个半小时。自从昨晚在Bethesda分开,Gibbs就没见过Tony。这是Tony的鬼魂出现以来,他们分开最久的一次。

     “Ziva好吗?”他还没完全显形就问道。

      Gibbs点点头,尽量不惹人注意,以防有人看着他用电脑。Vance偶尔喜欢从二楼观察他和小组。最近,NCIS主任似乎有多管闲事的坏习惯。

     “很好。”Tony舒了一口气。“我很担心。我是说,昨晚她看上去还行,但是——”

     “你在那儿?”Gibbs问,声音极低。Tony听见了;他的鬼魂有着和他本人一样好的听力。

     “嗯。”Tony说。“我——你知道,冒出来的时候,你睡着了。所以我去查了一下其他人,就象你让我做的。Ziva在睡觉——他们叫醒她,问她问题,她回答得挺不错。也看不到我了。接着我去了Abby那儿,——她不是一个人。”

      Gibbs盯着电脑,但是他的注意力在Tony身上。Tony的话让他的眉毛疑惑的略皱了一下。

     “McGee在那儿,头儿。”Tony笑嘻嘻地说:“和她一起蜷在她的棺材里。带着书呆子的爱情。你能想象他们小孩的智商会有多少吗?我们在讨论天才。天才宅男,也许——尽管有Abby这样的妈妈——”

      Gibbs抬头瞪了一眼,很快,但足以说明要旨。

     “闭嘴了,头儿。”Tony说,虽然他仍微笑着。Gibbs得承认McGee和Abby最终回到对方怀抱的想法值得微笑,但是他不会大声说出来,决不。另外,这说明了为什么刚才McGee能从容地安抚Abby。

      Gibbs站起来,快步朝后面的电梯走去。他已经用了好几次会议室,得换个地方,否则可能会有人起疑心。

     “猜你想和我谈谈,吭?”Tony问。

      Gibbs想做的远不止这些。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幻想和Tony在电梯里,摁下紧急按钮,把他按到墙上,让他沉醉。

      他把这些想法抛到一边。这于事无补。

      取而代之地,他说:“你能给我点东西调查吗?”

     “我告诉过你,什么都很糊涂。”Tony抱歉地说。

     “昨天你可以感觉到自己要离开。”Gibbs说:“只要告诉我点什么。”

      他不喜欢自己声音带着的恳求,但是他控制不了。他们没什么进展,时间快用完了。几天里面,Gregory Williams的尸体就会出现,而Tony的尸体也随时会冒出来。只消一个电话;一个恐怖的,讨厌的电话。

     “关于离开——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拉我走。”Tony说,“它拉着我,接着我就被拉走了。我只得熟悉这种感觉。我还是个新鬼。”

      Gibbs又想用拳头砸墙了。上一次,他在电梯墙上留下了个瘪痕。上帝,他们需要帮助。他们需要帮助,需要信息,现在就要。Gibbs需要了解更多Tony变成鬼魂的事情,因为也许这里面有对他们有用的线索。他甚至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解这种信息。

     “我们需要些东西,DiNozzo,”他说:“我们在瞎撞。”

     “我希望能帮忙,头儿——”

     “那就帮忙!”Gibbs喊道。

     “怎么帮?”Tony也朝他叫着,眼中闪着怒火。“告诉我怎么帮,我会帮你,Gibbs。只要说出来。我是个鬼魂——是我失踪了,也许死了——你真的以为我不想帮忙?”

      说到最后,他已经在吼了,胸脯起伏着,Gibbs不知道鬼魂是否也需要呼吸。他俩站得很近,只隔了几英寸,但是没有热量从Tony的鬼魂身上传过来。

     “妈的,DiNozzo。”Gibbs骂道,退后一步,手指握成一个拳头。

      Tony的肩膀塌了下来,接着他又说话了,声音低得就象耳语:“我希望能帮忙,头儿。真的。事实上,我想我这辈子还这么希望过别的事情。”

      他不说话了,他俩久久地凝视着对方。Gibbs看不懂Tony;棕绿色的眼睛里,各种感情纠缠在一起——愤怒,绝望,恐惧。Tony所抱的希望正在减弱,就象Gibbs的一样。现在他们找到活着的Tony的可能性这么小,论百分比应该已经是个位数了。

     “对不起我搞砸了,头儿。”Tony小声说。“我知道换成你就不会被抓走。你会注意到有人在那里。但是我从来没有你那样的直觉。”

      Gibbs皱起眉:“你的直觉比我共事过的所有其他探员都好。”

      Tony惊讶地扬起眉毛。“表扬,头儿?我肯定真的死了。”

     “别拿这个开玩笑。”Gibbs厉声说。

      Tony举手投降:“对不起。”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紧张减去了几分。

     “你该回去了。”Tony说:“别人也许想用电梯。”

     “他们可以走楼梯。”Gibbs说。

     “喔。那个,大家显然喜欢用电梯。”Tony说,很快地咧了咧嘴。

      Gibbs摁了下按钮。他知道人们对他老是把电梯当会议室这件事很恼火,但是别人对他恼火的事情太多了,这根本不算什么。

     “你就待在附近?”电梯开始移动的时候,Gibbs问。

     “就现在,我猜。”Tony说。“离开前几秒钟我才感觉得到。”

      Gibbs点点头。“去看看Ziva和McGee。”

     “这样子还有用的一件事。”Tony说,消失前又微微笑了一下。

      Gibbs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不会习惯这样;这距离他现实中的规则那么遥远。人们应该要么活着,要么死了,这之间不应该有别的形式,特别不该有半透明的形式。

      电梯门在Abby的实验室那层打开了,Gibbs决定还是顺便进去一下比较好。他发现Abby站在电脑旁,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着。

     “Abs?”他一边走进去,一边说。

     “Gibbs!”她说。“我没有任何发现,我没打电话给你。”

     “我知道,”Gibbs说:“只是来看看你。”

      Abby听了笑了笑,但是Gibbs注意到她的微笑带着泪光。他伸出手臂搂住她,紧紧地抱着她。

     “Ziva在哪儿?”她问。

     “出去了。”Gibbs说:“调查几个画廊。”

     “不是一个人,对吗?”Abby问,眼睛睁得大大的:“昨天的事情以后,你没让她单独出去,是吗?”

      Gibbs摇摇头。“McGee和她在一起。”

      Abby长吁一口气:“喔,好的。”

     “你在弄什么?”Gibbs问。

     “另一个案子。”Abby说:“他们在现场找到一种特别的甲虫,我正努力找所有关于它的资讯。”

      Gibbs皱起眉。Abby在找资讯——她最擅长的事情。Abby什么都知道点,她的头脑很开放,如果有任何Gibbs认识的人能够查出事情的原委,那就是她。

      也许他应该从她这里开始找出他所需要的信息。

     “Abby。”他说。

     “嗯?”

      他深吸一口气:“关于鬼魂,你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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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街区已经破败了,但是星罗棋布的小店和廉价画廊让它像个迷宫。他们设法很快赶到了正确地点,Gibbs在车流中穿梭的时候,脚都没往刹车那儿挪过。一到Richie的画廊,Gibbs马上停下车,丝毫不管自己违反了交通规则。

      端着枪,他们进入了小小的画廊。这更像一家小店,招贴和油画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里面没有顾客,这让Gibbs挺高兴。

      在柜台后面,有一段狭窄的走廊通向一个小房间,右边有几级楼梯。

     “在上面。”Tony说。

      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得进房间检查,只是在检查完以后——里面也没有人——Gibbs和McGee才上了楼梯。Tony已经赶在他们前面了。他们遇到了一扇门,Tony直接飘了进去。

      一个男人的吼叫声从门里传了出来。Gibbs听见有人在呻吟。

      Tony回了出来。

     “两个男人,右边那个拿着枪,另一个在打Ziva。”他说。

      Gibbs点头示意McGee站到房门的右面。他看见McGee咽了口唾沫,集中了精神。他知道自己情愿让Tony做后援,但是现在没办法。另外,灵异体的Tony做得很不错。

      他用力一脚踹开房门,里面的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把枪指向了Gibbs和McGee。没来得及想太多,Gibbs把一颗子弹送入了右面男人的肩膀,那人叫了起来,枪掉在了地上。又是一声枪响,打Ziva的那人倒在地上,胸口涌出一摊鲜血。他喉咙里响了几声,一会儿就不动了。

      “他正准备朝你开枪,头儿。”McGee喘着气说,枪口仍对着那人。

      “干得好,McGee。”Gibbs说。

      他赶快进了屋子,枪仍指着他打中的人,Gibbs把他紧紧地铐了起来。不管他多想照顾Ziva,他首先要做的仍然是确保他们的安全,保证两个坏蛋都被彻底打倒,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会跑出来吓他们一跳。他用两根手指摸了下McGee击中之人的头颈,得出结论那人马上就要死了。他的呼吸已经停止了,一大滩鲜血更强调了这个事实。

     “呼叫后援,”他指示McGee。“再叫辆救护车。”

     “Gibbs?”Ziva的声音从房间那头传来。

     “这里安全了。”Tony说,快速地检查了一圈,飘了过来。

      Gibbs相信他,他会相信实体的Tony,那为什么不相信灵异体的他呢?

      他跪在Ziva面前。她的双手反绑着。他用刀割断了绳子。她还有意识,呼吸正常,但是脑后有一处流血的伤口。她的脸上都是伤痕,嘴唇也破了。

     “不是他。”她轻声说。“他做了别的事情——我相信他谋杀了一个女人。我得工作,Gibbs——我得——”

      她似乎并不完全清醒,这在意料之中,毕竟她的脑袋上挨了一下,还流了好多血。即便她接受过熬刑的训练,她的身体也会对伤害做出反应。

     “你做得很好,特工David。”Gibbs说:“现在坐着别动,保持清醒,救护车马上就到。”

     “救护车在路上,预计两分钟内抵达。”McGee说,看上去很焦虑。“她好吗?”

      Gibbs没机会回答,因为Ziva抬起头,朝上看着,皱起了眉头。

     “Tony?”

      她盯着Gibbs身后。Tony正站在那儿,脸上一副吃惊的表情,嘴巴张着。Gibbs很快瞥了他一眼,为了McGee着想,
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Tony飘前一些,跪到Ziva身旁。

      她伸出手,但是她的手穿过了他。

      就在这时,急救人员冲了进来,轮床被推倒了他们中间。Gibbs射中的罪犯也需要送医院,他的双手被铐在一起,一名警官一直看着他。

      他们试图把Ziva挪到担架床上的时候,她抗议了。

     “我不需要这个。”她含糊地说:“我很好。”

     “女士——你在流血。”一个急救员说,但是Ziva不听他的。她不停地抗议者,虚弱地反抗着医护人员。

     “得了,Ziva。”Tony说。“这是为了你自己好。快跟他们走吧。”

      她冲着他皱起眉,正在变青的淤伤下面流露出深深的痛苦。

     “Tony。”她说。

     “我会陪着你,只要你不和我说话,好吗?”Tony说。

      Gibbs看着他们的交流,努力把目光集中在Ziva身上,以免McGee和救护人员起疑心。

     “谁是Tony,长官?”一个救护员边问,边朝四下看着。

     “呃,组里的同事。”Gibbs没出声,McGee回答了:“他失踪了。”

     “好吧,女士,”那个救护员说:“我们真的得送你去医院。”

      Tony微笑着鼓励Ziva:“我陪你去,我可是讨厌医院的,所以你应该去,好惹恼我。”

      她听了这话,无力地笑了,最终放弃了和救护人员的争执。他们抬她下楼,送到等在外面的救护车上,Gibbs听见Tony一路上不断地告诉她不要和他说话。

      当地的警察接管了尸体,但Gibbs知道他和McGee都要为了这次开火写报告。总有写不完的报告。

      他打开电话,按了速拨键4。第二声电话铃响以后,Ducky接起了电话。

     “Ziva去了Bethesda,”他直截了当地说。

     “哦,天哪,”Ducky说:“出了什么事?”

     “她在追查一条线索,”Gibbs说:“撞进了另一桩事情。”

     “她没有后援?”Ducky问。

     “没有。”Gibbs厉声说,尽管他知道Ziva落到如此地步根本不是Ducky的错。

      他听见Ducky叹息道:“我在Bethesda和你碰头。”

      Gibbs挂了电话,把手机塞进口袋里。

     “McGee!”

      正在和一个警官说话的McGee抬起头。他走过来,脸色苍白,焦虑不安,疲倦造成的黑眼圈又加深了。

     “我们去Bethesda。”Gibbs说。“这不是我们的案子。”

      一死一伤——但就Gibbs而言,他不在乎他们的罪行。他会让Abby在资料库里核对他们的姓名和指纹,看看有什么发现,但是他知道,相对于这偶然碰上的案子,他得把精力更多地集中在救回自己的组员上。

      他开往医院的速度几乎和开到Richi画廊的一样快。

                                                                ******

       “她得了脑震荡,”他们一到医院的等候区,Ducky就说。“他们要她留院观察,但是她会好的。他们做了脑部CT,没有发现内出血。”

     “她糊涂了。”Gibbs说。

     “这很正常。”Ducky说:“迷失方向,糊涂以及头晕,都是脑震荡引起的。她需要休息,但是她会好的,我保证。”

      Gibbs来回踱着步。他停不下来——由于失败而引起的自我憎恨在心中滋长。过去的失败在脑海中涌了出来,他看见Shannon和Kelly闪过他的眼前,欢乐和笑声变成了鲜血和死亡。他想起了Tony蓝色的嘴唇,他在Bethesda的隔离室里挣扎地喘息,命悬一线。他想起了Kete温暖的鲜血溅在身上的感觉,她倒在地上的慢动作,寒意透过他自己的身体。他看见Jenny破碎的身体,红色的头发,红色的血迹。

      他的脑海中想象着最后找到Tony时他的样子,棕绿色的眼睛在毫无生气的身体上茫然地望着自己。

     “Jethro,”Ducky一只手搭在他胳膊上说:“这不是你的错。”

      Gibbs没有回答,嘴里逸出一声毫无意义的怒号。Ducky退后一步,双眉紧锁地看着他。

     “我去问问我们能看她了没有。”Ducky柔声说,虽然他的目光含着批评。

      Gibbs继续踱着步,这个房间根本就是太小了。McGee坐在一把塑料椅子上,显得很不舒服,努力不去看Gibbs。McGee的脸色象他身后的墙壁一样白,即使离开这么远,Gibbs也能看到他的双手在颤抖。Gibbs怀疑他是否也感到内疚。

     “他们帮她包扎得挺好,”Tony出现在Gibbs面前,说道。他看上去很憔悴,眼角和嘴角出现了不安的细纹。

      Gibbs微微点了下头,继续踱着步。他不能回答,不能在这儿,MeGee就坐在几步远的地方,其他访客坐在那里等着消息,医生护士进进出出。

     “她看见我了,头儿。”Tony说,声音很轻。“她能看见我。听见我。她看着我,和我说话。后来过了一会儿,她就——再也不能了。”

      他听上去很凄凉,好像失去了什么。Gibbs觉得没错——Ziva可以看见他,但只是那么一会儿,这就好像把这个世界放在他看得见摸不着的地方,向他炫耀。

      Ducky回来了。“我们过一会儿就能看她了。她刚刚用了药,可能很快会睡着的。”

     “在哪儿?”Gibbs问。

     “364房间。”Ducky说。

      Gibbs走过他身边,朝他点点头表示感谢,动作中大概还包含着一丝歉意。他听见McGee站起来,慢腾腾地跟在他后面,但是没有等他赶上来。

      正如Tony说的,Ziva被包扎了起来。纱布盖住了她半个脸,另外半边是伤痕和瘀青。她看上去晕晕乎乎的,对周围的环境不太清楚。看到她这副样子很不寻常;她在摩萨德接受的训练让她很少放松。

      Tony已经移到她身边站着。Gibbs走进去的时候,她转过头看着他,但是他注意到她先朝Tony看了看。

     “Gibbs。”她说,声音暗哑。

      Gibbs看得出来她在努力不让眼皮合拢。他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

     “放松,”他说:“我们在这里。”

      她皱了皱眉,脸因此痛得扭歪了。“我们?”

      她朝另一边看了看,目光扫过Tony。而Tony在她专注的目光下显得很紧张。最终,没有把头转回Gibbs这边,她的眼睛慢慢合了起来,一会儿功夫,她睡着了。

     “查一下我打中的家伙怎么样了,”Gibbs还没转过身就说。“我想让他坐牢。”

     “是-是,头儿。”McGee说。

      McGee脸上的表情让Gibbs突然停了下来。他不常表扬自己的探员,但是McGee似乎濒临崩溃的边缘。Gibbs不得不提醒自己,McGee和他们其他人不一样——他不能杀了人以后,耸耸肩,把它丢开。

     “McGee,”他说。McGee抬头看着他。

     “哦,头儿?”McGee轻声说。

     “你今天做得很好。”Gibbs说:“你做的正是你该做的。”

      他希望这些话不要这么难以出口;他总是狠狠地训斥别人,有时候他希望也能那样容易地给他们鼓励。

      不过他的话显然体现了他的初衷——McGee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点,痛苦减轻了几分。

     “谢谢,头儿。”McGee说。

      他走了,随手关上了门。Gibbs重重地坐到椅子上,肾上腺素的作用消失了。

     “她和我说过摩萨德的训练有一部份是让她对看不见,甚至不明白的事情持开放的态度。”Tony说。“上次在Chimera号上。我们以为碰到鬼魂的时候。”

      Gibbs记了起来,尽管Ziva没有在他面前多说什么。她显然了解他对超自然解释的看法,尽量不去谈论这个。他不知道现在,当Tony的鬼魂就站在他对面的时候,他会怎么想Chimera号上的情形。虽然他不喜欢这样,但是他现在的思想可能更开放了。

     “她说的时候我嘲笑她来着。”Tony继续说道,嘴角泛起一丝悔恨的微笑:“现在情况变了。”

     “嗯。”Gibbs说,终于有了足够封闭的地方可以回答Tony。

     “起码今天我有了点用。”Tony叹了口气。“这种灵异事件有点烦人,但是——好吧,穿过墙壁——有时候很实用。”

     “嗯。”Gibbs又说。他找不到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天,Tony鬼魂的能力证明很有用,但是Gibbs愿意放弃差不多这一切,换回正常的Tony。

     “你会找到我的,头儿。”Tony轻轻地说。

     “我什么也没说。”Gibbs说。

     “你不用说什么。”Tony回答。他的嘴角有一丝笑容,尽管Tony的眼中充满信任,但是里面没有多少希望。显然在Tony的头脑中有两种思想在交战,争夺着主导权——一个是他那认为Gibbs无所不能的信心,自从将近八年前,他进入NCIS以来就从未减退过,另一个是他关于失踪人口的认知,失踪时间越长,他/她生还的可能性越小。此外,他是一个鬼魂。似乎人死了才会有鬼魂。

      Gibbs长叹一声,看看正安睡着的Ziva,又看看Tony。Tony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心烦意乱。

     “别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派他们出去,头儿。”Tony轻声说,他的眼睛也看着Ziva。

     “没想这样。”Gibbs说。“你在这儿的时候,我想让你经常检查组里的每个人。”

      Tony点点头:“没问题。反正我也只能查查这些人。”

     “什么?”Gibbs皱起眉头问。

      Tony轻轻耸耸肩。“我试着去看我爸爸。你知道,不用旅费,不用真的和他说话,听他说他认为我有多失败——我只是想去看看他。”

      他停住不说了,Gibbs疑问地抬起一根眉毛,无声地让他继续。

     “我找不到他。”Tony说。“我好像蹦了回来,就象我在找身体的时候那样。”

     “他离这儿不远吧?”Gibbs问。这又是鬼魂的游戏规则当中的一个新情况。Gibbs喜欢规则,特别是他自己的,而且他喜欢打破别人的规则。但是他得先知道规则才能打破。但是现在,他不知道规则。

     “不,我想不远。”Tony说。“接着,我想去看看市里的一个朋友。做不到。”

     “那你能到谁那里?”Gibbs问。

     “你,明摆着。”Tony说:“Ziva,McGee,Abby,和Ducky。我也试过Palmer,我可以维持很短的时间,但是似乎他就是最后一个了。”

     “但是你可以去你的公寓?”Gibbs说。

      Tony点点头。“我的公寓和总部,你们不在的时候都可以去。但是只有这两个地方,其它地方,得跟着你们这些家伙才行。”

      Gibbs叹了口气。“我需要一本守则。”

     “你和我都要。”Tony说,微微笑了一笑:“我还等着超能力开始生效呢。我是说,没有超能力的话,变成一个鬼有什么用?我真的喜欢某种透视能力,或者也许超级力量——”

     “DiNozzo,”Gibbs厉声说。

      Tony咧嘴一笑:“你喜欢什么超能力?”

     “扇灵异小滑头的后脑勺。”Gibbs嘟哝道。

      Tony吃吃笑了。“我确信你喜欢这个。但是我现在好钻空子。”

     “我注意到了。”Gibbs说。

      Tony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弄疼了。他抬头看着Gibbs。

     “待会儿回来。”他说,接着他消失了,屋子突然变得空落落的。

      Gibbs强压住Tony的突然离开总会引起的钝痛。这感觉起来好像他每次都失败了一点;Tony每次消失就意味着有几个小时没有找到他,不能得到必需的答案。他们需要答案——比他们已有的更多,更好的答案。

      Gibbs站起来,凝视着窗外的夕阳和逐渐暗下来的天空,接着又静静地看着Ziva。Gibbs感到似乎黑影正在吞没光明。他们被某种巨大的东西整个吞噬了。他痛恨掠过他全身的无助感,他意识到自己没有保护好两个组员。

      他把眼睛闭上了一会儿,然后离开,留下Ziva在那儿休息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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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杜萨之筏》取材于巡洋舰梅杜萨号的真实遭遇,”McGee说:“它于1816年在毛利塔尼亚的阿尔金浅滩沉没。船长Hugues Duroy de Chaumereys不谙航海,但是由于政治原因得到了这个职位。他命令船员和乘客弃船——但是船上只有六艘救生艇。”

      McGee在屏幕上展示着事件的草图和绘画。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登上救生艇,留下的船员们用部分船体制造了一艘木筏,”McGee继续说道:“一百三十九名船员登上了木筏——但是他们没有淡水和其它必需品。第一天晚上死了二十个人,第四天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到第八天,最强壮的人开始把最虚弱的人和伤员扔进大海。”

      这无疑不是个让人开心的故事。不用环顾四周,Gibbs就知道还有其他探员在听McGee的介绍。这一次,Gibbs没有打断McGee详细的陈述——这幅画的历史中也许隐藏着破案的线索,即使事件发生于将近两百年之前。

     “十三天后,梅杜萨号的姐妹舰阿耳戈斯号偶然发现木筏的时候,上面只有十五个人还活着。”McGee说。他把油画调到屏幕上,指着水平面上的一个黑点。“Géricault把阿耳戈斯号画在这儿,仍然很远,所以画面上仍然充满了绝望的气氛,因为船员们不知道他们能否得救。他们被救了起来,但是其中五个在回到岸上几天后死去了。”

     “他很会讲故事。”Tony突然站到Gibbs身边说。

      Gibbs只是瞟了他一眼,尽量不惹人注意。他不能说任何话。从Tony在Abby的实验室外消失到现在只有几个小时;他回来得比以前快。Gibbs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他同样不知道开始思念一个鬼魂是不是正常。

     “Géricault决心画这幅画的时候只有二十五岁。”Ziva接在McGee后面说。“他在医院的停尸房里画尸体的素描,他甚至把切下来的腐烂的肢体带回画室研究。他还让一些朋友给他当模特。”

      “喔,我想我们的疯子接手了尸体的部分。”Tony做了个鬼脸说。

       Ziva转过来面对Gibbs。她的眉头微微拧在一起。

      “嗯?”Gibbs问。

      她犹豫了一下,有那么一小会儿眉头皱紧了一点,但马上克制住了。“没什么,我只是——以为我听到了什么。”

      Gibbs小心地不让惊讶显示到脸上。Ziva刚听到什么?她不可能听到Tony说话,她能吗?她显然不能看见他——如果能看见他的话,她的反应可不会仅是稍微皱一下眉头。

      她比正常的情况多停了一拍,才继续说:“画中的人被分成四个部分——近景是已死和垂死的人,还有那些坐起来的人,桅杆后面站着比较强壮的人,最后是三个在向阿耳戈斯号打信号的人。木筏被画得快散架似的,显然是为了‘加强戏剧化的张力’。它的构图是一条直线,或者是一个三角,从画的底部那些尸体和绝望的人,到顶部那些带着希望和力量的人。”

      她的话让Gibbs吃了一惊,他站直了身子,心跳加速,内心因为直觉而揪了起来。“McGee,把尸体发现地点的地图调出来。”

     “是,头儿。”McGee说。

     “这是什么,头儿?”Tony问。

      Tony向前飘去,紧挨在Ziva身后,就象他做过许多次的那样。Gibbs注意到Ziva打了个哆嗦,朝旁边挪了挪,离开Tony远了一点。Tony似乎没有察觉。

      McGee把地图调到屏幕上。

     “油画上的主线应该朝哪个方向?”Gibbs问。

     “呃,据书上说,这儿。”McGee一边说,一边从底部仰卧着的死人画了一条线到顶部举着旗子的人。

     “凶手正按着这条线放他的牺牲品。”Gibbs说。

      McGee扬起眉毛说:“你说得对,头儿。”

      Gibbs没搭理他。案情终于有了进展——他们有了一条线索,尽管他不知道这意味这什么,会把他们引到哪里。

     “把受那条线影响的所有街道上的监控录像都给我找来。”他厉声说。“全部录像,我现在就要。”

     “是,头儿。”McGee和Ziva一起回答,立刻行动了起来。

     “你真棒,Gibbs。”Tony说。“当然,我也琢磨出来了——就在你后面。”

      Gibbs翻了个白眼,马上又希望没人看见他的动作。

     “录像一个小时后就到,头儿。”McGee说。

     “给他们三十分钟。给我那个地区的画家和自诩画家的名单。”

     “已经有了。”McGee说着,在屏幕上调出另一张地图。上面分部着许多小红点。“这个地区的所有画廊和画家。”

     “调查他们。”Gibbs说。

     “我要找什么?”McGee问。Gibbs瞪着他,McGee咽了下口水,点点头:“我会琢磨出来的。”

      Gubbs大步走出办公室,希望Tony不用指示就会跟上来。他很幸运;他走进会议室的时候,Tony就站在他身后。

     “你记得些什么?”他一关上门就问。

       Tony看着他。“Gibbs,一张一驰,文武之——”

      “我在努力救你的小命,DiNozzo。”Gibbs咆哮起来。

       Tony识相地表现出不安:“对不起,头儿。”

      “你记得些什么?”Gibbs重复道。

      “我只知道我看见过那副画。”Tony闷闷不乐地说。“或者是另外的版本。也许我看见的是那疯子的版本。但是我不记得其它的事情,Gibbs。到处漆黑一片。”

       当然,要是Tony能够记得凶手的长相,把他从照片里指出来,那就太简单了——但是还有些事情他们没试过。

      “你能找到你的身体吗?”Gibbs一边说,一边想扇自己的后脑勺——这种话不该从他的嘴里冒出来。这听上去就象聊斋志异。

      “找到我的身体?”Tony一脸困惑地重复着。

      “对,”Gibbs说:“你的身体。你应该有的。”

      “你真帮了大忙,头儿。”Tony说。

      但是他似乎领会了,因为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Gibbs看着他开始变淡——但是他还没完全消失就回来了。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Tony疑惑的目光告诉了Gibbs他想知道的事。Tony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这样。这次他看上去更困惑了,等到他第三次失败的时候,他的脸彻底垮了下来。

     “我做不到。”他说。

     “这不说明你已经死了,DiNozzo。”Gibbs说。

     “肯定也不说明我还活着。”Tony反驳道。

     “另外几次你知道自己去了哪儿。”Gibbs说,努力试图把他的分析技巧用在这个上面,但并没抱解决问题的希望,因为他甚至不知道鬼魂的基本常识。“这次你在瞎撞。”

     “我想找的是我自己的身体。”Tony说:“不该这么难啊。”

     “也不会很容易。”Gibbs说。

      他们的目光又相遇了,Gibbs努力传达出确定和信任,而其实心里却一点底也没有。他从来不善于支持,尤其是对Tony。

      Tony叹了口气。“回去工作吧,头儿。找到我。”

     “你就待在附近?”Gibbs问。

     “也许下去看看Abby。”Tony说。“会一直待到这种无法沟通的情形让我受不了。”

      Gibbs点点头。“想起来什么就告诉我。”

     “嗯。”

      Gibbs不知道拿Tony脸上垂头丧气的表情怎么办。显然,试图找到他身体的主意很糟——但是Gibbs不得不问,他们不得不试,尽管他不知道该对现在的失败说些什么。

      Tony消失了,象他说的那样下去看Abby了。Gibbs离开会议室,大步走回办公室。Ziva和McGee都在埋头干活。

     “你们找到了些什么?”

     “那个,呃,”McGee说:“还没过很长时间,但是这个——”

      他没有说下去,而是按了几下鼠标,大屏幕上显示出一份档案。

     “Alan Richie,”McGee说。“在Somerset经营一家画廊,自己是一个画家。因为把一个家伙打得半死,坐过两年牢。还为了别的事进过几次局子。”

      Vance主任选在这个时候走进了办公室。“Gibbs探员,情况怎么样?”

     “找到一个线索,”Gibbs说。“正要出发。”

     “不,你不能走。”Vance说:“海军部长要听汇报。”

     “让他等着。”Gibbs厉声说。

      Vance摇摇头。“不行,到MTAC来,马上。”

      Gibbs差点要吼起来。他带着深深的无奈转向Ziva:“Ziva,去查一下Richie先生。”

      她一面点头,一面抓起装备。

      Gibbs不喜欢派Ziva一个人出去——会见家属,就象她访问Williams妻子那样,没问题,但是这种情况不一样——但是他没办法。Tony不在了,他得在办公室留个人,以防万一,留下McGee更合理,他可以继续寻找可能的嫌疑人。

      Ziva似乎并没有因为独自出任务而感到特别不安。

      Gibbs跟着Vance上楼走进MTAC。

                                                                          ******

         Ziva走了一个半小时,Gibbs的直觉开始翻腾起来。和海军部长的谈话既无聊又无益,因为和上次报告相比,除了最新的绘画上的突破,他没什么好增加的。为此,Gibbs想掐死Vance;他知道Vance完全能够自己应付海军部长——他就是想在Gibbs面前抖抖威风,让他知道谁是领导。

      “McGee,给Ziva打电话。”他说,尽量不让声音显出不安。他的一个探员已经被疯子抓走了,他想扇自己,竟然让Ziva独自出去。

       McGee点点头,开始打电话。

       Tony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摇着头。“我从来搞不清Abby在实验室做的事情,在她那里待了一个小时,我更糊涂了。”

      “她不接电话,头儿。”McGee说。“但是她手机的GPS显示她还在Richie那里。”

      “该死。”Gibbs骂道。

      Tony的笑容消失了。“出了什么事?”

      Gibbs没时间去会议室。 于是,他抓过笔,潦草地在一片纸上写下——‘找到Ziva’。

      Tony看到这四个字,脸色苍白地点点头,消失不见了。Gibbs抄起枪,别在腰上,McGee已经拿起了他的装备。

     “你想她有麻烦了?”McGee问。

      Gibbs没有回答;他抓起车钥匙,大步朝电梯走去。电梯下去的时候他们都没说话,电梯似乎特别慢,空气令人窒息,Gibbs的脑子里翻腾着各种可能性——Richie就是凶手,他抓住了Ziva,就象他抓住了Tony。

      他正朝汽车走去,Tony又出现了。

     “头儿,她有麻烦了。”没等完全显形他就说道。“我不知道这个叫Richie的家伙是不是我们的连环杀手,但是我想他在干其它什么勾当,Ziva去讯问他的时候——”

      Gibbs看着他,但是没法问,因为McGee就在他后面三步之遥。

     “她被绑起来了,他正在‘讯问’她。”Tony说。“她看上去不太好——她在流血。”

     “妈的。”Gibbs喃喃骂着。

      McGee询问地看了他一眼。他们进了车,Tony飘进了后排,紧接着他们出发了。Gibbs踩下油门,车子冲出停车库,McGee东倒西歪地勉强系好安全带。Gibbs猛打方向盘,在McGee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指路声中朝Richie的地址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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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到了,又过了,接下来是下午和傍晚。Ziva提出了一大堆尸体被抛弃在一条直线上的理由,没什么有说服力的。他们不能证明什么,Gibbs不想听到纯粹是巧合的解释。

      Ziva对Williams上班路线的调查至少让他们找到了他的车,现在正在楼下被翻个底朝天。目前为止,什么也没发现——Williams的手机在车里被找到了,但是没有指纹,没有搏斗的痕迹。没有电话打进来,他失踪以后信用卡也没被使用过。

      时钟显示晚上六点的时候,Gibbs叹了口气。

     “回家,”他说:“休息。”

     “头儿?”McGee问。

      Gibbs痛恨承认失败,但是现在,他们一筹莫展。McGee第二次对受害人经历的核查没有发现任何东西,Gibbs查阅了案卷也没找到什么。看上去每件事都是一个大大的巧合,而Gibbs痛恨巧合。

      最糟糕的是,他一整天都没有看见Tony,担心变成了锥心之痛。

     “回家。”他再次说道:“有情况我会打电话给你们。”

     “但是——”Ziva说。

      Gibbs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们做不了什么。”

      他希望他们能够——但是每一丁点儿证据都调查过,并核查了三遍,而他们甚至无法确定寻找Tony的大概方向。他们不知道受害者是如何被绑架的,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被选中的,无法解释他们被摆成的姿势。

      他们没有答案。

      Ziva凝视着Tony的空桌。Gibbs假装没有看到,而是摆出整理文件的架势。

     “她想我!”

      Gibbs猛地抬起头,看见Tony站在他面前。

      Ziva转过头看着他,眼睛里明显的流露出疑惑,McGee的视线也从电脑屏幕上抬了起来。

     “Gibbs?”Ziva问。

     “没事。”Gibbs说,几乎是在咆哮:“回家!”

     “他们没事做了吗?”Tony问。“他们得干活——你们这些家伙得找到我。”

      McGee和Ziva站着那儿,Gibbs能够感觉到他们的迟疑。他叹了口气,没理会Tony的鬼魂对他的滔滔不绝。

     “今天晚上我们做不了什么。”Gibbs说:“也许睡上一晚,我们可以从新的角度看到问题。”

      他没法让自己听上去充满希望,因为他没抱什么希望。尽管McGee假装有些乐观,可其实他和Ziva都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然而,他们点点头,低声道了晚安,消失在电梯里。

      Gibbs靠到椅背上,看着Tony,心中百感交集——安慰,因为Tony又出现了,但是也很痛苦,因为Tony不是真的在这儿。这就像有人在嘲弄他。时间每过去一秒,Tony已死的可能性就增加一分。

     “他们走了,”Tony说:“你可以和我说话了。”

      Gibbs看看四周。他不想和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鬼魂在这儿长时间的交谈——鬼魂Tony不会显示在监视录像上,而Gibbs肯定不需要被人认为不正常而送进精神病院,起码不在Tony失踪的时候。

     “别在这儿。”他嘟哝道。

     “哦,你害怕有人以为你疯了。”Tony说,带着奇怪的高兴。“好吧,我不想透露给你,头儿,但我想这儿绝大多数人已经知道你是个疯子了。”

      他冲Gibbs咧嘴笑着,Gibbs从眼镜上方瞪着他。

     “得了,头儿。”Tony说着举起了双手:“笑一笑,就一点儿。不会杀死你的。”

      Gibbs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感到被挫败了,同时也需要和Tony交谈,Gibbs把需要带回家的东西塞进外套口袋。他抓起受害人的案卷,准备带回家,希望可以找到刚才那四遍查阅中漏掉的东西。

     “那,我们回家了?”Gibbs在电梯里按下车库按钮的时候,Tony开了个话头。

     “回家。”Gibbs厉声说,希望他可以伸出手,掐住Tony,责怪他让自己如此担心,把冰冷的石头一样的恐惧塞在自己的胃里。它没有显山露水,但它就在那儿,一直在那儿,让他的目光掠过Tony的桌子,让他希翼Tony轻松的笑容和傻气的电影引用。

      或者,也许,他想把Tony压到电梯的墙上,让他意乱情迷。

      这没关系——他的手会穿过Tony,任何把Tony推到墙上的企图都不会成功。

     “妈的,Tony。”Gibbs骂着,一拳砸在电梯的墙壁上。

      Tony胆怯地又开了腔:“还在这儿,头儿。”

      Gibbs看了他一眼。这话让他有点生气,他暗暗诅咒自己。“不,你不在这儿。”

     “我们又得讨论这个吗?”Tony扬起眉毛问:“我还以为我们——”

     “不是的,DiNozzo,”Gibbs厉声说。“我知道是你,但你不在这儿。”

      Tony花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消化他的话,接着他的表情跨了下来。“哦,你是说这个。”

     “嗯。”Gibbs说。

      他们穿过车库走向汽车,Gibbs不知道Tony为什么进了车——没开门,直接穿了过去——但是他上了车。他们没说话;出了点小事故,车子动的时候,Tony没动,但是很快,他估摸出了自己要动得多快,才能赶上汽车在马路上飞驰的速度,一直待在Gibbs的旁边。

      Gibbs的屋子和外面的夜色一样漆黑一片。Gibbs打开门,Tony已经在里面等他了。

     “我大概会很适合卧底行动。”Tony说,“甚至都不用卧进去。”

     “你会向谁汇报,DiNozzo?”Gibbs问。

      Tony翻了个白眼。Gibbs越过他,走进厨房,抓了一瓶啤酒。

     “你得看到可能性,别只是唱反调。”Tony说。“而且你得吃点东西。”

      Gibbs看了他一眼。

     “什么?”Tony问。“办案子的时候你从不吃东西。我知道,因为我们从来吃不上东西。”

     “你有咖啡。”Gibbs说。

     “你知道,这个。”他指着自己的身体说:“不是咖啡能够造就的。”

      Gibbs允许自己的目光短暂地扫过Tony的身体,即便是鬼魂,毛衣和裤子下面仍然是坚实的肌肉。

      他重重地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死去的海军的案卷扔在茶几上。他喝了一大口啤酒,但是这不能阻止无助的感觉弥漫到他的全身。

     “Gibbs?”Tony问。

     “什么?”

     “你看上去就好像准备出去杀人。”Tony小心地说。

     “是的。”Gibbs说,紧紧握着酒瓶。

     “主任会不高兴的。”Tony说。“你想杀谁?”

     “你!”Gibbs厉声说。

      Tony皱起眉头,飘近了一点。“我?我做了什么?”

     “你让自己被绑架了。”Gibbs说。“第二次。一次还不够?”

     “一次?”Tony问。“哦,你是说那次。”

      Gibbs没有回答;他的脑海中清楚地记得穿过下水道寻找Tony的情形。他记得那种恐惧、害怕、担心一切都来不及了的忧虑。他记得那个电话,和它带来的可怕的寒意。

      Tony不省人事的样子变成了另外的情形;上周来他不断想起的形象——病态的发青的皮肤,发紫的嘴唇因为黑死病痛苦地喘息着;被Franks打晕醒来后痛苦地皱着脸,揉着后脑勺;卧底行动出岔子以后流血的鼻子。Tony承受了所有错误造成的苦果。

      他承受了太多太多错误造成的苦果。

     “你会找到我的,头儿。”Tony说。

      Gibbs的喉咙痛了,说不出话来。他不能向Tony保证自己会成功——起码不是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如果它现在还没有无法挽回。

     “Gibbs,”Tony说,稍微多用了一点力地重复道:“你会找到我的。”

     “嗯。”Gibbs嘟哝着,转开视线,无法看着Tony大大的,充满信任的棕绿色眼睛。“我要去造船。”

      他站起来,喝光了瓶子里的酒,走下楼梯,感觉到Tony的目光一直流连在他身上。

                                                   ******

        Gibbs终于设法睡下不久,电话不识相地响了起来。睁开一只眼,他摸到了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他说。

     “Gibbs!”传来Abby过分热情的声音。“哦,我吵醒你了吗?”

      Gibbs看了看闹钟,红色的数字在黑黢黢的屋子里闪着光。5:16。“什么事,Abs?”

     “我睡不着,”Abby说,“所以我来上班了。我在看电脑模拟的时候Ducky来了——他也睡不着,我猜他也觉得把时间花在这儿更好。而且的确这样,Gibbs,的确这样。”

     “Abby——”

     “那是一幅画,Jethro。”Ducky不那么亢奋但仍然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古老的经典之作——Theodre Gericault的《梅杜萨之筏》。”

      Gibbs突然彻底清醒了过来——这是Tony失踪以后他们得到的第一个突破。

     “我马上来。”他说着挂断了电话。

     “他们发现什么了?”

     “你还在这儿。”Gibbs说,他不太确定自己知道Tony连续第二天看着自己睡觉以后的感觉。

      Tony耸耸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伸了个懒腰,双臂举过头顶。Gibbs一时不知道鬼魂是否也会感到脊背不舒服。

     “Abby说什么?”Tony问。

     “关于一幅画之类的。”Gibbs说:“跟着我,你会知道的。”

      Tony微微一笑:“我和你绑在一起了,头儿。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跟着你。”

      Gibbs没理会自己被Tony的话引起的心跳加速。Tony和他绑在一起——这无疑听起来令人愉快。

      而表面上,他只是耸耸肩。他下了楼,边走边抓起外套和车钥匙。Tony跟着他,炫耀地穿过刚刚关上的门,朝着Gibbs的瞪视笑了笑。Tony真的太善于不把Gibbs的瞪视当回事了。

     “我去买咖啡。”Gibbs说,紧接着收住了口,因为他几乎要问Tony是不是也想来点。

      Tony理解地注视着他:“没事儿,头儿。不怎么渴。”

      他看上去那么真实,坐在车里,就在Gibbs旁边,就象他以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但是这于事无补。

      Gibbs啜着咖啡,在清晨稀疏的车流里左穿右绕,最后平稳地停在NCIS的车库里。他走出汽车的时候,Tony已经站在电梯的旁边了。

     “你能走多远?”Gibbs问,为了防止有人在车库里听见,声音放得很低——他不希望人们说他自言自语。他们走进了电梯。

     “离开你?”Tony问,电梯移动时朝上漂浮着。“我不知道。我猜我想多远就可以多远,只是——我告诉过你,有一股拉力。我走得越远,越久,它就变得越强。”

      Gibbs点点头,假装明白了。

      电梯到达Abby的实验室,门“叮”的一声打开了。他大步走进实验室,努力不理会Tony的存在。他不能朝Tony看,不能听他讲话——如果这样做了,他会分心,Abby或者Ducky,或者他们两个,就会注意到。然而,他仍然听见Tony嘟哝道:“哇,她真的也在这里放了我的照片。”

     “你发现了什么,Abs?”Gibbs问。

      Abby在微笑,这可是Tony失踪以后的第一次。她身后的大屏幕上,是一幅油画。

     “是Ducky发现的。”她说。

      Ducky坐在Abby的椅子上,轻声笑着:“这个,我可不知道——我只是了解一点美术史罢了。”

     “这是什么?”Gibbs问,朝那幅画点点头。
  
     “就象我电话里说的,”Ducky说:“这是Theodore Gericault的《梅杜萨之筏》,这位画家于1791年至1824年之间生活于法国和意大利。《梅杜萨之筏》,或者按照它的法文原名《Le Radeau de la Meduse》,是他的名作。它绘于1816年,法国轮船梅杜萨号沉没之后,无能的船长坐着稀少的救生艇之一逃生,扔下他的船员面对死亡。船员们建造了一艘木筏,他们在上面坚持了十三天。一百四十九个船员中只有十五个人活了下来——其中五个在到达陆地后也死去了。”

     “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Gibbs问。

      他冒险瞟了一眼Tony,他正睁大眼睛注视着油画。Gibbs把注意力又转回Abby和Ducky。

     “所有的事。”Abby说:“凶手在制造他自己的木筏。看这个。”

      她把被害人的数字影像放到屏幕上,把他们一个个移到油画上。每个人都完美地吻合十九世纪的画作;最后一个受害人是横在一个年长者腿上的年轻人,这青年显然已经死了,年长者正在哀悼。年长者的姿势吻合Henry Johnson上尉的姿势。

     “这幅画里至少有十九个人。”Gibbs很快点了一下人数说道。

     “是的。”Abby说,现在不那么亢奋了。“如果他计划完成整幅作品,那我们可有大麻烦了。”

      Gibbs朝那幅画看了最后一眼,然后转向Abby。“我想知道这幅画的所有事情,另外我要弃尸地点方圆三十英里以内所有自封画家的疯子的名单。还有,让McGee和Ziva马上进来。”

      Abby坚决地点点头,手指已经在键盘上飞舞着。

      Ducky跟着Gibbs走了出来。“Jethro——”

      Gibbs收住脚步,俯视着Ducky。“哦,Duck?”

     “据说那位画家——Géricault——曾经到停尸房收集死尸进行研究,”Ducky说。“这个凶手显然把它发展到了一个新的水平。”

     “哦,Duck。我看出来了。”

      Ducky似乎还想说点什么,Gibbs觉得他想再次让自己相信他们能够找到Tony——但是这已经不太可能了,他已经失踪十天了。然而,Ducky叹了口气,一只手轻轻拍了拍Gibbs的胳膊,然后转身离开了。

     Tony靠着墙,稍微陷进去了一点,脸色苍白得对鬼魂来说也有点过分。

    “我看到过那幅画。”他说。

     Gibbs没有问;走廊里有摄像头,Abby的实验室也很近,她会听到他说的任何话。

     “一切都很模糊。”Tony说。“但我确信你的路子是对的。我是说,你大概已经知道了,但是——”

     Tony摇摇头,停下来不说了。他看着Gibbs,他们的目光碰在一起,千丝万缕无可名状的感情在两人之间盘绕着。Tony炽热的目光让Gibbs的视线无法离开,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要感谢Tony是个鬼魂,因为如果他不是的话,Gibbs就会当场吻住他,就在走廊里面。。(译者注:我就是为了这段描写翻这篇文的。当初看到这里的时候,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6x16“Bounce”里面35’37’’,Boss和Tony在楼梯口的那幕戏。)

     紧接着,Tony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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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ibbs回家的时候,时钟敲响了午夜钟声。他们还是没有找到Williams上士。他上班的路上有几个监控录像头,但是录像带只能告诉他们上士是在哪两个探头间失踪的;录像头没有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个探头的录像里有他,下个探头的录像里,他不见了。

      Gibbs的头脑仍然过度工作着。几个星期里七个受害人——这是一个邪恶的连环杀手。不是他对付过最坏的案子,但是他们在和时间赛跑,必须在Williams被害前找到他。

      看见时钟已经指向零点零一分,他叹了口气。新的一天;周五变成了周六。

      他抵抗着睡前灌下一杯或者三杯波旁威士忌的强烈欲望。他怀疑自己能否入睡——差不多两个月前,第一具尸体出现时开始,他就不怎么睡觉了,过去的一周就睡得更少了。

      他正在洗手间刷牙的时候,Tony回来了。

     “哦,太好了,我又回来了。”

     “DiNozzo,我在洗手间。”Gibbs说。

     “看上去控制不住,头儿。”Tony说:“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冒出来。”

      Gibbs瞪了他一眼,然后吐掉牙膏沫,漱了漱口,走出了洗手间。Tony跟在他后面,来到了相连的主卧。Gibbs的大床象往常一样铺得很整齐;即便是在紧张的办案期间,他仍然坚持着军事训练养成的习惯。

     “你不在这儿的时候去了哪里?”Gibbs问,这是他脑子里考虑最多的问题之一。

      Tony皱了皱眉:“你是什么意思?”

     “你走掉了将近十二个小时,”Gibbs说:“你的‘访问’最多算不定时的。”

     “我——呃,”Tony说:“我不知道。真的有十二个小时吗?我没感觉到。”

     “是十二个小时。”

     “哈!”

      Gibbs瞪着他,Tony凝望着远处。“那么你在哪儿?”

      Tony摇摇头。“我不知道,头儿。四周——雾朦朦的。并不仅仅是‘迷雾般的记忆’,而是就在——雾里。灰蒙蒙的,什么也没有。

      Gibbs讨厌不明白,而他肯定不明白这个。但是他一般并不和鬼魂或者DiNozzo变成的随便什么东西交谈。鬼魂是故事书里的东西——不是他工作时要对付的,这都是因为他的一个探员特别爱惹麻烦。

      “你简直不值得这么多麻烦。”他嘟哝着转过身,背对着Tony。

      “简直?我再干点什么才能打破底线?”Toy问道,Gibbs可以感觉到他的微笑。

      “真的死掉。”Gibbs冲口而出,可立即就后悔了。现在的场合太微妙,不适合开这样的玩笑。

      “你可真是个快活的家伙,头儿。”Tony笑嘻嘻地说。“我也爱你。”

      Gibbs转身看着Tony,狠狠瞪了他一眼,可马上停了下来,因为他不仅看见了Tony嘴角的笑容,也看见了他眼中的痛苦。Gibbs知道尽管这种情况让自己倍感挫折,Tony的感觉最起码要糟糕十倍。目前Tony可能死了,也可能没死;Tony是那个不能触摸到任何东西、任何人的家伙。

      “我要睡了。”Gibbs生硬地说。

      “那,我该——呃,走了。”Tony说,但是显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

      “呣,”Tony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走。”

      “你这是什么意思?”Gibbs问:“我刚刚告诉过你,你走了十二个小时。”

      Tony研究着地板。“不是这么回事,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可就象我说的,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冒出来。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去任何你不在的地方。”

      再一次地,Gibbs讨厌搞不明白。他想知道Tony是什么,有哪些规矩——还有为什么Tony每次都回到他身边,而不是其他什么人。为什么Gibbs可以看到他,McGee,Ziva,或者就此而言,Abby却看不到?Abby对这种事情开明得多,而Ziva——那个,Gibbs看见过她和Tony眉来眼去。他推开这种带着嫉妒的想法。

     “试试。”

      Tony点点头,咬着下唇。“好的,开始行动。”

      Gibbs看着他闭上眼睛——然后渐渐消失。这不和他上次消失的情形不一样,因为上次一瞬间他就不见了,现在他是慢慢地变淡,直到无影无踪。

      一部分的Gibbs希望自己没有赶走Tony。他已经开始想念他,已经开始担心他会出什么事情。

      Tony是个鬼魂,Gibbs提醒自己。鬼魂不会受伤害。

      尽管他并知道是不是这样,不真的知道,因为他不懂规矩。

      他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准备钻进去。他大概可以睡上三个小时,然后惊醒过来,大清老早地回到NCIS总部。

     “好吧,这可奇怪了。”

      他回头看见Tony站在他身后,就在他刚才消失的地方。

     “怎么了?”Gibbs问。

     “我可以离开,”Tony说。“我去了我的公寓。可有种——有种拉力。开头挺好,可过了一会儿,它越来越强,然后我再也呆不下去,接着我就被带回这儿了。”

     “这儿?”Gibbs重复道。

      Tony点点头。“到你这儿,我猜。”

      Gibbs不得不说出充满他脑海的字眼:“为什么?”

      Tony转开目光,Gibbs觉得自己看见了他脸上的一抹红晕。“我不知道。”

      Gibbs的直觉告诉他Tony在撒谎,但是现在他不想研究这个。他累了,尽管他睡不了多久。

     “我要睡了。”他说。

      Tony点点头,但是显得犹豫不决。“我这就——呃。”

     “你可以留下。”Gibbs说。“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在客厅里放部电影。”

     “你有电影?”Tony问道,显然很惊讶。

     “两张DVD。”Gibbs说:“你上次不得不借宿的时候忘记在这里的。”

      Tony咧嘴笑了。“我知道你自己不会买的。可说真的,头儿,没事儿。我会——我会练习练习到别的地方去。可能会有用的。”

      Gibbs点点头。他没有问Tony在练习之间准备做什么。一部分的他希望Tony会留下来——这部分的他还希望Tony会爬上床睡到他身边,实实在在的,真真切切的Tony。但是这些想法很快被镇压了下去,他估计Tony会呆在客厅或者地下室里消磨时光。

     “晚安,头儿。”Tony说:“睡个好觉。”

      Gibbs没有回答,他的头沉沉地枕在枕头上。这个案子开始他就没睡好过,Tony失踪后就更糟了。他怀疑如果Tony的尸体被发现的话自己还能不能安眠了。

                                                        ******

        四小时后他醒来的时候Tony还在那儿。Gibbs仍然觉得很累,但是他肯定自己再也睡不着了。

     “睡得好吗?”Tony轻松地问,在房间角落的椅子上几英寸的地方漂浮着。Gibbs不知道Tony为啥选择‘坐’在椅子上,他明明可以不受妨碍地盘旋在任何地方。但是他料想那是为了显得比较正常。

      他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Tony的问题。

     “如果我能够的话,我会煮好咖啡。”Tony说:“但是这些日子里,实质的东西有点在我的掌握之外。”

      Gibbs揉了揉眼睛。大清早的不适合谈论这种事——尽管他不确定什么时候适合谈论鬼魂。

      他走向厨房,Tony跟在他身后。

     “我试过去别的地方。”Tony说。

     “喔?”Gibbs一边说,一边煮上一壶咖啡。

      Tony点点头,稍微有点远地靠在料理台上,想努力显得正常,但还是稍微陷进料理台一点儿。他没有注意到,而Gibbs觉得没必要指出来。

     “去看了McGee和Ziva,”Tony说。“还有Abby。”

      Gibbs挑眉看着他。如果不久之后,事情稍微好转一点,Tony死掉的危险减少一点,他也许会嘲笑Tony是个窥私癖。

     “每次我可以稍微待久一点。”Tony继续说道:“我是说,反正也没啥好看的——他们都在睡觉。我是说——菜鸟看上去累惨了,而Abby——呣,那个,她有好多照片。”

     “照片?”Gibbs问,没有理会有关McGee的俏皮话。他知道McGee很累;他们都很累——只是McGee表现得更明显,因为他还没学会有效地掩饰它。

     “我的。”Tony说。Gibbs不知道鬼魂怎么会脸红。

     “哦。她实验室里也有。”Gibbs说。

      他抓过一个杯子,倒进咖啡,啜了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他看见Tony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于是挑起一根眉毛。

     “不能招待你这个。”他说。

     “什么?不,”Tony。“不用,我知道。”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互相注视着。Tony的眼睛里显出痛苦的表情,Gibbs只能猜他想到的和自己一样。Tony死了吗?这是不是一个插曲,有人在他们眼前摇晃着他的生活,只是为了让他们知道他们永远失去了什么。

      Gibbs摇摇头,摆脱这些令人沮丧的想法,看了看钟。“这次你待的时间最长。”

     “越来越长了。”Tony说。“第一次只是一小会儿。”

     “估计你还没弄明白原因?”Gibbs问

      Tony摇摇头,看着地板。“在想呢。但是没什么书我好查的——就算有,那个——也翻不了。”

      Gibbs很快地喝着咖啡。

     “你知道,”Tony说。“我不知道有多少次这个可以变得有用。我是说,想想我能现在能够看到的东西——坏蛋们在做交易,不知道我就在那儿看着,诸如此类的。”

     “喔?”Gibbs说。“你怎么证明你在那里。”

      Tony翻了个白眼。“这太象你了,总是看见问题,看不见可能性。”

      Gibbs微微一笑。一杯咖啡下肚,他感觉稍稍好了一点;当他想到Tony,想着他为什么现在站在自己的厨房里,身体是半透明的时候,咖啡击退了一些快压垮他的深深沮丧。

     “我准备——”

      他停了下来,突然意识到Tony又消失了。

     “该死的。”

                                                                 ******

        今天是周六,但是Gibbs可不管这个。两个人失踪了——他们必须找到Tony和Williams。

      McGee看上去真的累惨了,Gibbs想,尽管他没有减轻最年轻探员的负担。Gibbs需要他能够得到的每一个关于Williams的信息——他们必须找到受害人之间的联系。目前为止,有两个受害人是在同一艘船上服役,另外两个曾在不同时期隶属于同一个指挥官,但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把他们全都联系起来。Ziva追查的Bethesda医院方面没有任何进展。

     “呃,我是说,目前我们没有找到任何东西。”McGee口吃地告诉Gibbs这个情况。

     “肯定有什么东西的,McGee。”Gibbs说。

     “是,头儿,当然。”McGee说,但是拖了一个尾巴。“事情就是这样——我查了所有能想到的东西。”

      Gibbs不想承认一个疯子在马路上随机地挑选受害人;这会让他们比现在更难以预测凶手的下一步行动。另外,被害人并不是随机挑选的——他们都是男性,长得都很英俊,年纪都差不多。

     “再查一遍。”他说。

      McGee点了点头。Gibbs本来以为会看到一些厌倦或不耐烦,但是什么也没有。他尽量不露声色地打量着McGee,发现他时不时地瞟着Tony的桌子。McGee的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很容易看出来,因为不象组里的其他成员,McGee没有藏在面具的后面。Tony不一样——他总戴着面具,花花公子的外表是他对付外部世界的方式,真正的Tony只会偶尔探出头来,比如Kate和Paula,还有Jenny,死去的时候,以及另外一些惊鸿一瞥的情形。

      Ziva总是藏在她漠不关心的酷酷的面具后面。Gibbs看到过几次她面具滑落的样子——当她不得不杀死自己的哥哥的时候,还有几个月前卧底行动时差点被杀的时候——但是她差不多和Gibbs一样善于掩盖自己的感情。

      自从Kelly和Shannon被害以后,Gibbs就把自己藏在混蛋的外表下面,而且他已经不确定这只是一个面具了;他差不多确信自己就是一个混蛋了。

     “头儿,”McGee说。Gibbs意识到自己盯着Tony的空桌子出了神。
       
     “哦,McGee?”

     “呃——我刚刚看着地图上我们找到被害人的地方,”McGee说。“你知道这些地方形成了一道直线吗?”

      Gibbs皱起眉:“什么?”

      McGee敲击着他电脑的键盘,Gibbs桌旁的大屏幕上显示出一张地图,红点标出了五具尸体被弃的地方。McGee是对的;这些地方形成了一道直线,从最新的宾尼法西亚大街,到第一具尸体被发现的Riverdale公园。第二具尸体稍稍偏离了这条线,是在罗得岛大街附近被发现的,第四具尸体也在这儿条街上。第三具尸体离开第一具近一些,在Edmonston。

     “这是意味着什么?”McGee问。

      Gibbbs一点主意也没有,他没法回答McGee。

      Ziva大步走进办公室。“我刚刚和Abby说过话。她用电脑模拟了死者被杀后被摆成的姿势。她想让你下去。这是什么?”

     “被害人被弃的地方差不多是一条完美的直线。”McGee说。

     “为什么?”Ziva问。

     “我们不知道。”Gibbs说:“但是你们要找出来,给我一个答案。”

      Ziva对着屏幕皱起了眉,但还是点了点头。Gibbs离开办公室,乘电梯来到Abby的实验室。

     “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Abs?”

     “还是没消息?”她转过身来问。她开着音乐,但是没有象平时那样震耳欲聋。

      他摇摇头。“你从渣滓上找到什么没有?还有Ziva提到的模型?”

      Abby咽了下唾沫,然后点点头,切换到工作模式。Gibbs欣赏她这样做的能力,把痛苦和忧虑抛在脑后,尽管她总是习惯于流露出自己的感情。

     “渣滓是化妆品,”她说。“是美宝莲的一种底霜。所有卖化妆品的店里都能找到。对不起,Gibbs,我不能从这里面找到什么。我是说,我不能创造奇迹。就像McGee昨天给我的录像——我没什么办法。这只是——我能发现的只是一只鞋子。”

      她按了几下鼠标,电脑上显示出一张颗粒粗燥的监视照片。McGee形容这是一团‘影子’一点没错;Gibbs象往常一样对Abby的能力留下了深刻印象,她居然能够认出这是一只鞋子。

     “据我辨认出来的,这是普通的耐克球鞋。”Abby说。“去年他们大约生产了三十万双这样的鞋子。”

      Gibbs忍住没有叹气;又是一个死胡同。“尸体的模型呢?”

      Abby做了一个鬼脸。“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都被摆成了不同的姿势,看上去都很特别。”

      她显示了每个被害人和他们最可能被摆成的姿势。最后一个被害人四肢伸开的躺卧在什么东西上面,就象Abby形容的。他前面的那个被害人,Henry Johnson上尉,弯腰曲背地坐着,头靠在手上。第三个受害人Lucas Mahoney中校显然是跪着。

     “我想他的一只手由于什么原因向前伸着。”Abby说。“他的手上有痕迹表明血液停止流动以前他的手被绑住了,他手上的束缚阻碍了血液的流动。”

     “这些都表明了什么,Abby?”Gibbs问。

      Abby无奈地耸耸肩。“我不知道,Gibbs。凶手是个疯子?”

     “这个已经知道了。”Gibbs说。

     “哦。”Abby说。声音更轻地,她说:“你想他死了吗?”

     他感觉到喉咙不同寻常地堵住了:“我不知道,Abs。”

      愤怒、恐惧和担忧一直支持着他的行动。它会支持着他一直到他们找到这个疯子将他击倒。这以后的事情,Gibbs不知道。失去Kate已经够难了——失去Tony是完全不同的,因为太多的理由,绝大多数的理由他不想去细想。

     Abby拥抱着他,头枕在他下巴下面,而他紧紧抱住她一小会儿,直到必须继续工作的焦躁让他推开她。

    “干得好。”他说。

    “不够好。”她轻声说。

     “那就继续干。”Gibbs说,用两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好吗?”

      她一言不发地点点头,泪水在眼中闪着光,但是没有掉下来。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走了出去,希望着Tony回来——最好平安地活着,结结实实的,完全不透明,但是即便是他幽灵般的形象也好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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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的受害人是准下士Kyle Westin,”Gibbs一进办公室Ziva就说道:“Abby在AFIS上核对了他的指纹。九天前他在上班的路上失踪了。最后看见他的人是他的妻子。”

     “去找她谈谈。”Gibbs说:“工作?”

     “他是数据网络专家。”Ziva说::“住在Kensington。”

     “他上班时会路过Bethesda。”Gibbs说。由于Tony是在那儿失踪的,这个地方也该查一下。但是,他们以前已经查过了,没找到什么。

      Ziva点点头:“Abby还让我告诉你Mallard医生在这人的脸上找到点渣滓;她正在检测。”

      Gibbs点了下头。“你和他的妻子谈完以后去查一下Westin的病历,”Gibbs说:“看看他去过Bethesda医院没有。”

      也许他们不会找到什么线索。Tony失踪后他们查过其他受害人的病历,想了解他们和那家医院是否有共同的联系,但是就象McGee指出的那样,任何人都可以进入Tony被绑架的医院停车场。

      想到Tony,Gibbs的心跳加速了,他不能抛开那个念头,就是刚刚和他交流的根本不是一个幻象。

      他坐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脑屏幕上。Ziva拿起包准备动身去找Westin太太。Gibbs吞了一下唾沫。他不知道该怎么启口问他想问的问题,所以——

     “你有文身吗?”

      Ziva收住了脚步,朝他皱起了眉:“有。”

     “只有Tony看到过?”

      她的脸颊上泛起一丝红晕:“是的。怎么——”

      Gibbs没留神她后面有没有说了些什么。他肯定不知道她的文身;尽管他俩互相开过玩笑,但是他们从来没谈过这个。

      该死的。

      他发现Ziva正盯着他。“Gibbs,你没事吧?”

      他勉强点点头,挥手让她快走,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她看了他一眼走开了,没有追问下去。当电梯门在她身后合拢的时候,Gibbs轻轻叹了一口气。

      好吧,好吧。

      Tony是真的。Tony的鬼魂是真的。

      既然如此,他非常不快地突然意识到——如果Tony的鬼魂缠住了他,那就意味着Tony已经——

      他手里的铅笔猛地折断了。

      Tony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吗?他没问过。他说有地方不对劲——但是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实体。他第二次‘拜访’办公室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

      另外现在他在哪里?他会回来吗?还是Gibbs拒绝帮助的态度赶走了他,以至于他不会回来了?

      他心中还闪过了一个念头,我疯了吗?他已经确确实实地相信他早先看到的的确是Tony本人——尽管不是活的。

      他认定现在没法工作——因为Ziva和McGee都不在——干脆站起来朝外走去。咖啡是当务之急。

      半小时以后,他灌下了一杯热乎乎的黑色液体,拿着另一杯回到了总部。他假装没有环视四周,试图找到一缕金发和一个电力十足的笑容。

      也许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是他想象出来的。

      McGee已经回来了,正在研究案发街道的监控录像。他们已经知道尸体是在4:45和5:45之间被弃的——那是警卫两次路过案发地点的时间——但是还是有来自两个不同角度的探头的各一小时的录像带需要McGee过目。录像的质量不怎么好,因为探头的设置并不是针对街道的,而是针对大楼的入口。

      McGee冲他点点头,叫了一声“头儿”,Gibbs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他满腹心事,脑子里像开了锅一样,各种念头打着转,从我疯了吗?那真的是Tony吗?,还有许许多多其它问题。

      半个小时的寂静过后,他再也受不了了,厉声叫道:“McGee!”他得做点什么——说话,吼叫,不管什么——免得发狂。

      McGee吓了一跳:“是,头儿?”

     “找到什么没有?”

     “呃,我——呃,”McGee说,退化成了几年前那个结结巴巴的菜鸟。也许担心、少眠再加上对Gibbs怒火的害怕造成了这样的后果,尽管Gibbs知道这对Tony就完全不会有什么影响。现在Tony不在了,没人能成为Gibbs和McGee之间的缓冲,Gibbs的态度真该好点。

      他没法做到。

     “有话快说。”

     “呃,这个,我看过了录像,”McGee一个字紧接着一个字地说:“有一个发现。”

     “是?”       

     “一辆白色面包车,车窗玻璃是茶色的。”McGee说。“呃,车牌看不清楚,根据我刚刚搜索过的数据库,这个地区有九千辆这样的车。”

     “司机?”

     “看不见,”McGee说,看到Gibbs的表情,他踌躇地补充道:“要么他走运,要么他知道哪里有摄像头,有意避开了。这里有一团阴影在动,但是太暗了,看不清——”

     “拿去给Abby。”Gibbs说。

     “是,头儿。”McGee说。

      没过五分钟,Ziva也回来了。

     “这个受害人的妻子和其他几个的妻子一样毫无头绪。”她一边说,一边把包放到地上,走过来站到Gibbs的桌前。“心烦意乱,对我们没有任何帮助——而且看上去正怀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听到这个,Gibbs的脸色沉了下来;又有一个孩子要在不认识自己父亲的情况下长大,这都是因为某个变态的疯子搞的鬼。

     “Weistin准下士是上周三早上七点离家的,自那以后她就没有看到过他,也没听到他的任何消息。”Ziva说:“周四她报告了他的失踪。”

     “为什么我们现在才知道?”Gibbs问:“从现在开始,直到我们抓住这个混蛋为止,有人失踪一小时以上就要让我知道,明白吗?”

      Ziva和MeGee都小声说道:“是,头儿。”

      Gibbs看着他们,视线扫过他们疲惫的身体。在他的瞪视下,他们都迅速回去工作了,Ziva的目光在屏幕上移动着,McGee专注于某些东西,手指飞快地敲打着键盘。Gibbs忍不住把视线转到Tony的桌子上;没有Tony坐在那儿,要么打盹,要么勤勉地从另外两个探员没想到的角度调查案情,同时笑嘻嘻地戏弄着他们。这种感觉很不对劲儿,非常非常地不对劲儿。

      他揉着太阳穴,喝了一大口咖啡,感觉到一股热热的液体流下喉咙,但是仍然有一股寒意一直冷到骨头里。

     “头儿——”

      他抬起头,看见Tony站在那里,就在他桌子前面。

      Gibbs忍住没有叫出Tony的名字,但是他还是突然站了起来。Ziva和McGee都抬起了头,如果Gibbs需要证明他是唯一可以看到Tony的人,证据就在这里:他们都疑惑地看着他,McGee的目光只差几英寸就会直接穿过Tony。

      他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他走进最近的空闲会议室,锁上门,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正在工作的监视设备——然后转向Tony。

     “你是真的。”他说。

     “看谁终于明白了。”Tony说:“谁说我不能让老家伙学会新把戏?”

     “DiNozzo——”

     “头儿,我只是想轻松一下气氛。”Tony说,声音变轻了:“我显然是个鬼魂。这表明我肯定死了,对吗?”

      尽管刚才已经得出了相同的结论,Gibbs还是深吸了一口气。Tony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他穿着一双看上去很贵的皮鞋,在离开地面几英寸的地方漂浮着。

     “不要做假设。”Gibbs终于能够说出话来。

      Tony看了他一眼,嘴角挂着一丝笑容,除了悲哀没有别的词语好形容的笑容。“不要做无谓的希望。”

     “那不是我的规则。”Gibbs说。

     “也许应该加上。”Tony说。

      说得不错;Gibbs没法反驳。希望从来不是他的强项,自从他的妻女被害以后,他更加不抱希望了。

     “你在这儿总有原因。”Gibbs说。

      一部分的他仍然不愿意相信自己正在和他副手的半透明版本谈话,但是这部分被一种感激压制了下去,感激自己又确实能和Tony说话了,不管心中是如何的既甜蜜又酸楚。他曾经害怕他再也不能和Tony讲话。他还决定如果这,最后,被证明是他自欺欺人的想象,那他也差不多能够接受——只要能够再听见Tony的声音。

     “也许只是因为我活着的时候你总揪住我不放,所以我死了之好缠住你。”Tony说。

     “我从来没有揪住你不放,DiNozzo。”Gibbs说。

     “随便你怎么说,”Tony耸耸肩:“要么‘追着我屁股’听上去好点?”

     “DiNozzo!”Gibbs咆哮道。

     “我知道,头儿。”Tony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我会替你做的,既然你现在做不到。”

      Gibbs希望自己可以伸手给Tony的后脑勺一巴掌。他通常不浪费时间希望什么,但是这次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希望Tony是真的,实在的,温暖的,在这里——而不只是这个半透明的样子。

     “我怎么了,头儿。”Tony问。

     “你来告诉我。”Gibbs说。他朝Tony做了个手势。既然他有机会,他应该测试一下他的高级探员的记忆。

      Tony皱起眉:“有个连环杀手,对吗?”

      Gibbs凝视着他,研究着他。他意识到Tony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不是真的在这儿。Tony对最近发生的某些事的记忆肯定缺失了。“你记得多少?”

     “我记得杀手,”Tony说:“被害人都很干净,没穿衣服,都是24到42岁之间的男性。有四个,对吗?某种药物过量,几乎没有其它伤痕。”

     “是啊,”Gibbs说:“你失踪的那晚呢?”

      Tony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在——外面走着。我在讲电话?”他看着Gibbs,寻求肯定,但是Gibbs克制着自己表情,没有流露任何信息;他想让Tony自己记起来,而不是从外部线索拼凑出事情经过。“我想是的。但是我不记得我为什么停下来不说了,也不记得后面的事情。四周——变黑了。”

     “你和我通话的时候他抓住了你。”Gibbs说。他仍然记得,话讲了一半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寂静让他的血变冷了。接下来是身体倒在地上的声音,手机撞在人行道上的破碎声。除了Tony痛苦的闷哼,没有其它声音。

     “Gibbs,”这是通话结束前Gibbs听到的最后一声低吟。他们在Bethesda海军医院的停车场找到了Tony的车子和手机,但是没有进一步的发现。

      他的思绪飞到了几年前,当Tony被下毒绑架的时候。起码那次他们挺快就找到了他,又脏又臭,可还活着。

      这次没那么快。

     “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Tony说:“为什么我记不得?”

     “我不知道,”Gibbs说,尽管他的头脑告诉他Tony之所以记不得后面的事情,是因为他很快就死了。他不愿意大声说出来。

     “你和我——我们在讨论凶手的行为模式,不是吗?”Tony说,眉间出现一个川字:“又出现尸体了吗?”

     “一具,今天。”Gibbs说:“尸体出现的时间没有模式——每次弃尸之间相隔从几天到三周。他们在尸体发现前四到八天失踪,大致就在那时候遇害。今天距他上次弃尸隔了两周。”

     “大概我干扰了他。”Tony说。

      Gibbs点点头。“有可能。你很擅长干扰。”

     “要知道,这样说一个可能已经死掉的人可不太好。”Tony说,但是这个玩笑似乎让他放松了下来。

     “第二个‘b’代表混蛋。”Gibbs说着耸耸肩。然而,Tony的话让Gibbs心如刀割。

     “就是。”Tony说。

      然后,就这样,Tony不见了,一眨眼的工夫,他的形象变淡消失了。留下Gibbs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凝视着Tony刚刚还站着的地方。

      他揉揉眼睛。尽管Tony的确看上去非常真实,他的脑子仍然一团糟。Tony死了吗?还是活着?他这样失踪以后去了哪儿?他还回来吗,或者就这样了?

      下次他得问问Tony,不能只是盲目地因为重新看到他而感到安慰。

      他走出会议室,回到办公室,头仍然感到沉甸甸的。

     “头儿,”McGee说:“今天还有三个人没有去上班。”

     “还有呢?”

     “其中一个符合其他被害人的特点。”McGee说。他敲了几下键盘,调出一张服役记录和一张水兵的照片。“Gregory Williams上士。31岁,而且,呃,要我说,有魅力。”

     “当然。”Ziva站在Gibbs身旁,一边歪过头打量着屏幕上的照片,一边说。“非常。”

     “还没人报告他失踪,”McGee说,“但是他符合情况。我打过他的手机和办公室电话,都没人接。家里的电话是他妻子接的,而她从今天早上开始就联系不到他了。”

     “好的。”Gibbs说。“那我们就集中到Williams上士身上。Ziva,去查一下他家,看看他怎么上班的,追查他的路线。McGee,调出他的电话记录和信用卡情况,一旦Ziva查到他的上班路线,我要你能搞到的所有监控录像。”

     “是,头儿。”

      Gibbs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起头,发现Vance主任站在二楼。他一言不发地走了上去。

     “主任。”他说。

     “你们进行到什么程度?”Vance问。

     “我们刚刚发现一个新的疑似受害人。”Gibbs说。

      Vance皱起眉。“会有六个受害人?”

     “七个,”Gibbs说。“但是其中一个还没确认死亡。”

     “Gibbs,我要这个混蛋落网。”Vance说。“海军部长盯得我很紧,媒体就像发了疯。”

     “我们在调查一切可能性,长官。”Gibbs说。他没有补偿说他还和尚-未-确-认-死-亡的被害人谈了话。

     “很好。”Vance说:“随时报告进展。”

     “是,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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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他早晨五点半就到了办公室——因为他睡不了多久,呆在家里也没用——他并没什么事好做。整座大楼很安静,除了清洁工和邮差,没人会这么早到办公室。

        六点整的时候,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McGee走进了办公室。Gibbs注意到了他的黑眼圈;每过去一天,这些黑眼圈就明显几分。年轻探员的肩膀耷拉着,以前他可不这样。

        看见Gibbs,他振作起了精神:“有新进展吗,头儿?”

        Gibbs摇摇头,McGee的脸垮了下来。

        McGee坐到位子上,打开电源,电脑发出进入系统的音乐声。过了一会儿,Ziva到了。她的头发朝后梳成一个整齐的马尾辫。但是Gibbs看得出恐惧和担忧也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Ziva掩饰得比较好,但是当她没有戒备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情。

       “进展?”她边问边把包放到自己的桌子上。

        Gibbs又摇了摇头。

        Ducky来到楼上,眉头就象其他人一样不安地拧成一个结。当Gibbs告诉他没有任何进展的时候,他努力安慰他。

      “你会找到他的,Jethro。”Ducky说。

      “Duck——”Gibbs说,因为他认为他不配得到医生的信任。Kate死在他眼皮底下,Jenny死在他眼皮底下。他远远不够可靠。

      “你会找到他的。”Ducky再次说道。

       就在这时,Gibbs的手机响了。Gibbs胆战心惊地接起电话——是主任打来的。

      “又有一具尸体。”Vance说。

      “DiNozzo?”

       他的心跳声几乎让他听不清楚。

       “身份尚未确认。”Vance说:“宾夕法尼亚大道,我会发准确地址给你。”

       Gibbs没说再见就猛地合起了电话,一如平时。

       “乔治镇发现尸体。”他说,声音甚至比平时更清楚。

        McGee听到他的话脸立马白了,Ziva的眼睛瞪得老大。Ducky不安地看着他,但是什么也没说。他们不必非说不可——大家都害怕到达现场时会发现什么。

        Gibbs没必要吼叫着命令大家带上装备——Gibbs大步走过他们桌子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站起来,朝电梯口赶去。他没法再说什么;他害怕如果他再说什么,声音会控制不住。他的嘴巴发干,心中有点恨Tony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他的车开得比平时更快;Ziva和McGee用力抓住手边可以抓的地方。Ducky和Palmer的法医车跟在后面,但是Gibbs不在乎他们到得比他晚。用不着法医来告诉Gibbs尸体是Tony,还是别的什么人。

         尸体被弃在建筑物之间的一条小巷里,地点没什么特别的。Gibbs甚至没关发动机就下了车,急匆匆地朝旁边站着的几个警官走去。

        “你们是——”一个警官问道,试图阻止他。

        Gibbs亮了亮徽章,但是没有停下来说任何话。他正前方的一群人显示了尸体的位置。

        尸体。

        如果这是Tony,Gibbs会做什么?上帝,已经有过多少次,他们要担心Tony会死去?Tony肯定已经用完了他的好运,所有他多出来的命——即便他是只猫,到现在大概也会死了。

        Gibbs走近尸体的时候,两手紧握成拳头,指关节都发白了。他努力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而他实际的心情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这不是Tony。

        Gibbs感到双腿发软,幸亏他紧靠墙站着,才没有倒下来。

        他面前躺着一个不知名的男子,全身赤裸,象其他被害人一样被擦得很干净。他俯卧在地上,脸扭向一边,两眼茫然地瞪视着。他皮肤苍白得发蓝,背上,屁股上和腿的后侧都是血液造成的深色痕迹,表明他死的时候是仰卧着的,最起码在他被害后的几个小时里。

        Gibbs看见,并且感觉到Ziva和McGee来到他身旁。他们发现尸体不是Tony而是别人的时候都松了一口气,开始干他们该干的——测量、拍照、收集所有能够找到的证据。

       Tony失踪后他们还没有勘查过任何犯罪现场——除了勘查Tony被绑架的地方——Gibbs没有料到Tony不在现场的感觉会这么奇怪。Tony给现场带来轻松和玩笑,这总能缓和他们处理案子时的沉重心情。而Gibbs小组的探员中,Tony最有经验,他的直觉最灵敏。

       “这里每晚都有警卫巡逻,是大楼里的一家公司提供的。”McGee说:“他们什么也没看见,第一次巡逻时,没有尸体,第二次——发现这个。这里有监控探头,我已经要求他们给我录像带。”

       “他们在5点45分时发现了尸体,是在巡逻时发现的。”Ziva补充道:“他们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

       “这里有具尸体。”Gibbs:“这就是不正常。”

        他朝Ducky走去。法医弯腰蹲在尸体旁,尸体已经被翻了过来,好让Ducky把温度计戳进死人苍白的皮肤。

       “尸体的温度没告诉我什么。”Ducky说:“他已经被冷藏过了,象其他几个一样。但是我估计他已经死了3-4天了。”

        所有的被害人死后都被放在某种冷库中。尽管这使确认死亡时间变得更加困难,但是Ducky曾告诉Gibbs他怀疑冷藏尸体另有目的。

       “我相信我们正在寻找的凶手想在抛弃他的战利品前,可以有点时间欣赏他们。”当他们找到第三具尸体的时候,Ducky对他说。“他清洁他们,不仅是为了去除自己的痕迹,也是为了清洁本身。”

       “洁癖,Duck?”当时Gibbs问。

       “也许。”Ducky点点头。
       
        Gibbs朝下看着最新发现的尸体——他们发现的第五具尸体——有那么一瞬间,不明男子的脸变成了Tony熟悉的脸庞。这让他的胃绞痛起来。Tony经历过那么多危险,好多人几辈子也碰不到这么多。一想到Tony的好运也许已经用完了,Gibbs浑身的血液都变冷了。

        “你弄完了吗,Duck?”Gibbs问,声音就像被卡住了一样,自己听起来也觉得刺耳。

         Ducky了解地抬眼看了看他。“是的,让我们把这个可怜的男孩弄回去吧。”

        “McGee,你呆在这儿,等拿到那些监控录像再回来。”Gibbs说。

        “是,头儿。”McGee立刻回答。

        Gibbs朝汽车走去,Ziva紧跟在他后面,脖子上套着照相机,手里拿着一箱装备。他们避开了站在马路另一边的记者的提问和闪光灯。自从第二具尸体出现以后,媒体就紧追着他们每一步的行动。一段有关他们离开第三个犯罪现场时,Tony和Gibbs拒绝回答问题的录像一直在CNN滚动播放,评论员充满想象地谈论着可能发生的事情,谁是凶手,还有一个Tony的特写镜头,下面用大大的粗体写着“下一个受害者?”

        “你有什么线索吗?”一个女人拿着麦克风,指着Gibbs的方向大叫着。

       “你有失踪探员的消息吗?”

        Gibbs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是没什么用。新的问题又朝他们抛来。

        “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Gibbs想说如果他们知道,他们就不会在这儿了。但是他忍住了。他知道这样只会把事情搞糟。他同媒体的关系一直不怎么积极;他们总是对他的回答断章取义,以满足自己的需要。

        他进了汽车,Ziva安静地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他们默默地回到NCIS。

                                                            ******

        Gibbs恨无助的感觉,但是时间慢慢地过去,这种感觉越来越强。最新的被害人身上没有凶手的痕迹,就象其他几个一样。死因是异丙酚过量。身上没有防卫伤。验尸结果表明尸体曾被冷藏并清理干净。

       “我做了毒理检验,除了异丙酚没有发现别的东西。”当他来到实验室询问进展的时候,Abby说。她听上去都快哭了。“现在我在通过自动指纹识别系统核对指纹。”

       “就是说没什么新的?”Gibbs问。

        她看上垮掉了,Gibbs知道那是因为她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帮助他们找到Tony的东西。所有人中间,她也许是受Tony失踪的影响最大的一个——起码,是表现得最明显的。以前几次事件时她也是这样的——Kate死去的时候,Jenny死去的时候。还有Tony被派作随舰探员,远离NCIS总部的时候,她也差不多这样。

       “我搞明白了他死后被摆成的姿势。”Abby说,她的声音比通常的唠叨要轻:“根据尸斑。”

      “他不是躺着吗?”

        Abby摇摇头。“不,他是躺着,只是——四肢张开。这姿势看上去不自然,而且他肯定是躺在什么东西上。因为很多血液集中到他的脚和小腿上,说明它们的位置肯定比较低。另一方面,他的上半身似乎被抬起来了,几乎是坐了起来。但不是象坐在椅子上或其它什么东西上那样。”

       “这表明了什么?”

       “我还不知道。”Abby说。“但是我准备做一个电脑模拟。其它受害人没有摆成这个姿势过。但是我会检查Ducky给我的标记,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模式。”

        Gibbs点点头。“好的。”

        这没什么大用,但是就他们提供给她的那丁点证物来说,Abby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目前为止,他们在被害人身上做的任何血液和其它测试都没有给出什么有用的结果。知道凶手把被害人摆成一个特别的坐姿没什么用,只是更加证实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变态的杂种。

        一想到Tony落在一个疯子的手里,Gibbs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他们调查过其它的可能性,是否有其他人想绑架、伤害Tony,但是没有赎金要求,没有电话。Gibbs的直觉告诉他不会有这种要求和电话。

       “Gibbs——"  Abby的声音让他回到了现实中。

       “啊,Abs?”

       “你想他不会——”她不说了,也许意识到自己不想知道Gibbs是否认为Tony已经死了。

        她紧紧地抱住他,身体在发抖。他上下抚着她的后背,试图安慰她。

        等到她撤回身子的时候,他说:“AFIS有结果了就告诉我。”

        她点点头。

        他朝外走去,但是在门口停了下来。他转头看着Abby,想起了什么。他不相信它,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有一部分的他不得不问。

       “你有娃娃吗?”

        他觉得很傻,即使只是说出这几个字。

        “什么?”她说,注意力已经转回电脑上的工作去了。

       “娃娃,”Gibbs说:“关于我们的。为了——保护,或者其它什么。”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眉头打成一个结。“是啊。你怎么——是Tony告诉你的吗?”

        Gibbs的心跳得快了那么一点,但是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露声色。Abby也许相信有鬼魂,但是Gibbs不相信,而且他不想告诉Abby他所看到的。Tony肯定在其它什么时候提到过娃娃,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

       “对。”Gibbs说。“保佑他。Abs。”

        她慢慢地点点头,敏锐的目光注视着他。最后她转回电脑前,Gibbs走了出去。

       “现在相信我了吧?”

        只是Gibbs接受的狙击手训练才让他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没有一跳三尺高。

       “Tony肯定告诉过我。”Gibbs嘟哝道,大步走过那个幻象。

       “没有,我没有。”它说。“嗯,直到昨晚。Abby让我不要说——她担心其他人会觉得这样很傻。”

       “他肯定提到过。”

         Tony超过他,在他前面漂浮着——Gibbs从他当中走了过去。这感觉很奇怪,就像走过了一团冷气,有那么一小会儿空气变稠了。他肯定把这个幻象想象的比他原来估计的真实。

       “头儿,求你了——我需要你帮助。”

         Gibbs的脚步停住了。这个声音——听上去那么象Tony,听得Gibbs的心都要碎了。Tony请求帮助——自从他进入NCIS以来,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几次?

        他转过身,看着那个幻象。那脸,看上去那么象Tony,愁苦地垮着。棕绿色的眼睛凝视着他,恳求着。一个幻象真的能有那么多感情吗?Gibbs觉得这不可能——而且,他觉得自己也不可能在大白天产生幻象,他现在非常清醒,非常冷静。

       “我是真的,头儿。”它说:“我要怎么说你才相信我?”

       “先变成实体。”Gibbs说。

        他走进洗手间,站在台盘的镜子前,朝脸上拍了些冷水,希望可以理清自己的思绪,停止幻象。他没有发疯。

         等他抬起身子的时候,没有在镜子里看到什么,觉得自己很安全——但是,等他转过身,它又在那里。

        “我没有影子,”它说。它飘到镜子前,但是镜子里面什么也没有,只由空空的洗手间。

        “很好,可以少花点时间照镜子。”Gibbs说,但紧接着就强迫自己闭住了嘴巴,因为他不想和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交流。

        “可我太可爱了,忍不住呀。”它说,冲他咧嘴一笑,这笑容太象Tony了,直接引起了Gibbs的生理反应。

         他揉了揉眼睛。“你不是真的。”

         它朝他走来,不过与其说走还不如说飘,因为它没碰到地板。

        “我是真的,Gibbs。”他说。“求你。你得帮我。有地方不对劲儿。”

        “他不在了,”Gibbs说,喃喃地对自己说:“Tony不在了,现在我在想象这些因为我不能——”

         他停下了不说了——即便是对自己,他也拒绝承认太多。他睁开眼,看见它看着自己,眼睛睁得老大

        “你是什么意思,不在了?”它问:“我——死了?”

         Gibbs叹了口气,下了决心,即便它不是真的,即便站在他面前的不是Tony,但是它看起来的确象他,听起来也象他,如果Gibbs和它说话,说不定以后的日子会好过点。也许这是他的思想厘清他感情或其它什么狗屁的办法。任何心理学家都会高兴死了。

        “我们不知道。”Gibbs声音嘶哑地说,恨自己不得不承认对此毫无头绪。“你是上周失踪的。你已经不见了七天十四个小时了,而我们没有任何线索。你说呢?”

         Gibbs的话似乎让它心烦意乱。“但是我不可能——死了。即便我是——为什么这么多人我偏偏要缠住你?”

        “你不是真的。”Gibbs再次说道:“你没有缠住我。”

        “Gibbs,得了。”它说:“我知道你倔得像头驴,但是——我对你说了Abby的娃娃,你以前是不知道的,因为我从没告诉过你,而她也从没告诉过你。我还可以告诉你McGee的事情——你知道,比如他的生日,因为你肯定不在乎去关心那个。或者Ziva,我可以告诉她的文身,你不可能知道的,因为你没有在卧底的时候和她一起卧在被子下面,这个也肯定不会写在她的档案里。得了,Gibbs——我是真的。求你,相信我。”

        Gibbs注视着它,喉咙发紧。“他从来没有求过谁。”

       “我一直用不着求人!”它说,表情痛苦:“现在我没办法,因为有地方不对劲,我需要你——”

        接着它消失了,声音和它一起就这么消失了,房间里一片寂静。Gibbs瞪着它刚刚还在的地方,困难地咽了口唾沫。

        这不可能;这就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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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Cosmic
【作者邮箱】bananacosmicgirl@hotmail.com
【作者主页】CosmicUniverse.net
【作者】[livejournal.com profile] bananacosmic 
【原作链接】http://bananacosmic.livejournal.com/83107.html
【翻译】纺织娘(katydid)
【授权书】
时间: 2009年12月31日 16:42:33
收件人:xxxxx
Hi,

Thank you very much, I'm glad you enjoyed my story. You are very welcome to translate it, as long as you keep the header info (my alias, website, etc). I'd also appreciate a link when you start posting, so that I can link to it from my website.

I hope you and your friends all enjoy it

Happy New Year,
Cosmic

衍生:NCIS
章节:18
原文字数:46300字(英文)
分级:R (主要是因为涉及了超自然描写-译者注)
种类:超自然现象,焦虑,剧情
人物:Tony DiNozzo, Leroy Jethro Gibbs, 组员
配对:Gibbs/DiNozzo,(Abby/Tim)


警告:同人
涉及剧集:到第六季为止

英文校对:triskellion (LJ名)
中文校对:无

声明:这个故事取材于电视剧《NCIS》的人物和设定,该剧由David P. Bellisarius和CBS制作并拥有。本故事并无营利目的,无意侵犯版权或商标权。

内容摘要:六天前,Tony在追踪一个连环杀手的时候被绑架。没有任何有关凶杀和绑架的线索,Gibbs小组陷入了困境。但是就在第七天降临的时候,Gibbs见到了一个最不可能的访客——Tony。

原作者前言: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写了45000字。开始我只是想写一个带有超自然情节的NCIS故事,结果它比我原来计划的长了那么点点,因为我的缪思不断地给我灵感——我原来以为2万字就可以打住了呢。万分感谢我的校对Triskellion,她使我的故事言之有理。故事中仍然存在的错误都是我的责任(如果你指出的话,我会纠正的。)至于故事的时间线,这是第六季中的某个时候。我开始写这个故事的时候,第六季刚开始播映。所以,《the Last Man Standing》、《Cloak》、《Dagger》这些剧情尚未发生。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



                                                            序幕

     6天,23个小时,53分钟。

     Gibbs不用看表就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能够感觉到,从身体到灵魂,仿佛逝去的每一秒都在撕扯着他的心。

     Ziva和McGee都显得很苍白。他们不时紧张地瞟一眼Gibbs,但是大多数时间里,他们看上去就象掉了魂。

     6天,23个小时,54分钟。

     Gibbs抬手拍了下桌子,用力地。他的两个探员都吓了一跳。

     “McGee!”

     他的吼声让McGee畏缩了一下,就象一个刚来一年的菜鸟,而不是一个已经有五年经验的老练探员。Gibbs才不在乎他的反应呢。

    “我——呃,对不起,头儿——没什么线索。”McGee说,急急忙忙,结结巴巴地说道。

    “肯定会有点线索的。”Gibbs说。

     McGee明显地咽了口唾沫。“没有。我查了他的信用卡,手机,所-所有的东西。他什么也没用过。他就是——不见了。就象其他人。”

     6天,23个小时,55分钟。

     每过去一秒钟,Tony生还的希望就减少了一些。每过去一秒钟,Tony成为Ducy的解剖台上一具新尸体的可能性就增加了一些。

    “也许他已经——”

     Gibbs充满杀气的目光让Ziva住了口,不敢说完她想说的话。

    “我只想说——”

   “我们已经听到你说的话了,特工David,”Gibbs说。

    6天,23个小时,56分钟。

    他站起来,抓起自己的咖啡杯——里面没剩多少了,但是他还是喝掉了最后几滴——大步走出办公室。他没有向他们解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离开给他们带来的阵阵沮丧和担心。他知道自己应该支持他们,做个好领导,要不总有一天他们都会辞职不干,让他陷入没有组员的困境。但是他没办法让自己这么做。Kate死去的时候,他做过一个好领导,如果现在他又这么做的话,就意味着他放弃了。

    他沿着楼梯下到Abby的实验室,放弃了乘电梯的念头。

    Abby的实验室很安静,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走进实验室,看到Abby挂在所有墙上的那些照片,Gibbs几乎要掉头离开。有的照片是Tony在做鬼脸,有的是Tony靠在Ziva的桌子前傻笑,有的是Tony和Abby在一起——有一张照片,是乘Tony不注意的时候拍的,是他专注地看着什么,显得冷静、充满思想。

    6天,23个小时,57分钟。

   “Gibbs!”

    他发现自己怀里抱着Abby,因为她冲过来紧紧地搂住了他。

   “告诉我你找到了些线索。”她在他胸前说。

   “对不起,Abs,”Gibbs说:“我下来想问你同样的问题。”

    听到他的话,她的脸垮了下来,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他不会死的,Gibbs。他不会的。”

    他的喉咙发紧,不能找到安慰Abby的话。他想相信Tony仍然活着——6天,23个小时,58分钟——但是时间在和他作对。

   “我们得找到他,”Abby说,撤回身子,开始走来走去。“我们肯定漏掉了什么线索!”

    他没有阻止她;谁知道呢,她也许会想到些他们没想到的东西。这看上去不太可能——他们已经做过所有可以做的测试了。他们把Tony的汽车翻了底朝天,试图找到可以指引破案方向的证据。如果——他忍不住想——他们的确找到了他,这部汽车目前的状态会让Tony气得够呛。

    6天,23个小时,59分钟。

   “你找到线索的话就告诉我。”Gibbs说,听上去有点刺耳。他的喉咙堵得慌——他不愿意承认那是泪水,因为他没有哭。

    Abby充满同情和理解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对失去好朋友的恐惧让她的眉头打成了一个结。

    Gibbs沿着楼梯走回楼上,但是还没到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就停了下来。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楼道里,一手紧紧地握着栏杆,指关节都发白了。每次一闭上眼,他就看见Tony的脸对着他,轻松温暖地微笑着。他不记得任何其他探员处于险境时自己有过这样的感受——他们都曾置身危险之中。但是Tony冒的危险比任何其他人都多——被绑架、和连环杀手铐在一起、染上黑死病、受枪伤、冒死搭救Gibbs——

    每一次,Gibbs的心跳都会加速,他对失去Tony的恐惧就是比对失去别人的多。他对Tony的感情每一方面都比对别人的多。

    他每次闭上眼睛,Tony无忧无虑的笑容就会出现在他眼前。他又闭上了眼睛,希望看到那个形象;希望看到Tony安然无恙地跟在自己后面,他本来就该这样;希望看到Tony用那种神情看着自己,那种超过一个组员应该有的神情,每个方面都超过。

    痛苦的领悟重重地打击了他,使他睁开了眼睛,几乎无法呼吸——接着,他瞪大了眼睛。

   “嗨,头儿。”

    7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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